陶弘景見張庭雲沒死,竟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張庭雲有氣無力地問道。
“我笑那孫恩裝神弄鬼,說什麼你會因至親而死,我會因至交而死,現在想來,都是騙人的屁話。”
張庭雲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盯著陶弘景,他不明白這有什麼好笑的,他的心中隻有無限遺恨:眼下孫恩雖已除掉,可他也已身受重傷,且不說能不能活著出去,便是能夠僥幸生還,那又如何?他方才受此重創,已經修為散盡,這近二十年來,他無數個日日夜夜的勤學苦練、無數個披星戴月的刻苦修行,都已全部化為烏有….
“你很慌,你在擔心?”陶弘景望著張庭雲,一下子便拆穿了他的心事。
“我已經修為盡失了….還算什麼正一教主…..”張庭雲把頭扭到一邊,他不願意讓陶弘景這個外人見到他眼角的淚痕,“若我隻能苟且偷生地活著,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二人此時此刻,俱是同病相憐,陶弘景也放下了與張庭雲之間的閑隙,好言勸道:“張道長,你天資甚高,又何必心灰意冷?人生有很多個二十年,你還年輕,就算是重頭來過,也不算遲。”
張庭雲喉內發出一陣陣苦澀的幹笑:
“二十年,縱然我等得了,可列祖列宗的在天之靈,等得了嗎?正一教上上下下近千教眾,等得了嗎?我於下山之前,便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立下重誓,在全教弟子麵前許下承諾,我答應他們,要讓列祖列宗的威名響徹四海、威震九州,要讓我正一教每一個弟子,都無人敢欺、無人敢侮……可眼下…沒了….什麼都沒了….若是讓天下教門中人知道正一教主修為散盡,正一教的基業,恐怕離覆滅、也為時不遠了。”
陶弘景並不和張庭雲對視,隻是遙遙歎道:
“張道長如今雖然修為散盡,可你不是得到了《西川秘典》麼?以張天師之天資,再加上這本《西川秘典》,相信隻需再心無雜念、勤加修行個十年八載,修為就能恢複如初,或者更勝從前,也說不定。《西川秘典》雖被稱為邪書,但是隻要張道長你心存善念,亦可用作善途....不是麼?”
張庭雲神色突變:“陶…陶道長….這….這《西川秘典》已經被孫恩奪去….不知遺散到何方何處去了。”
“之前我們約定出城去分頭尋找養屍地,你曾潛入一處營地,用釘心術向那些僵屍拷問情報,對麼?”
“確….確有此事,但我是為了問出孫恩下落,可…可那些僵屍寧死都不肯說….”張庭雲言語之中,已然有了幾分慌亂。
“不,張道長,話何必說一半藏一半呢?你固然是想去查清孫恩所在不假,但恐怕還另有一層目的吧?”
“不….不…不,沒…沒有的事。”
“你一開始用釘心術拷問情報,那麼僵屍要麼不說,要麼在開口之前便被蠱蟲反噬,你心思細膩,定然會有所察覺,可你當時並沒有把這一發現說予我們聽。”
張庭雲不說話了,若是從前,他或許會急火攻心,想著殺人滅口,可眼下自己修為既已散盡,也隻得任由陶弘景繼續說下去。
“你是為了掩蓋《西川秘典》這本書的信息,所以這才瞞而不報。你在僵屍身上發現了蠱蟲,雖然你並未看過《西川秘典》這本書,但想來憑借著教內流傳的一些隻言片語,也能猜到這些僵屍與《西川秘典》上記載的蠱毒之術有著莫大關聯。
換句話說,你在那時,便已猜到了這事可能與孫恩餘黨、與《西川秘典》有關。你既已察覺到了其中聯係,便急欲脫身,去尋找那本遺失的秘典,可是卻不料我也來到了此處,便隻好扮演一出身受重傷的戲碼。再以回城養傷為由,先後甩開我、蕭衍還有芙蓉和鉤吻,來達到避開耳目的目的,最後,便獨自一人去找尋《西川秘典》,是麼?本來這也隻是我的一個猜測,可我見你在與孫恩交戰的過程中,使用了一種我聞所未聞的邪異法術,我這才敢下斷言,你是得到了《西川秘典》,並在短短幾日之內,便學會了上麵記載的一兩種法術,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