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郊外,一處陰森的地牢之內,蕭順之正領著蕭衍以及影門之中數十名頂尖高手巡視其中。
蕭順之每走到一處牢門之前,都會把裏麵的犯人給抓了出來。
那些犯人皆是以為自己死期將至、是以一出牢門便痛哭不止,此起彼伏的哀嚎在這幽暗的牆壁之間反複回響,更襯得這地牢幽怖無比。
“父…父親….這…這是哪裏?怎麼這建康郊外還有一處監獄,我以前卻是從未聽聞過。”蕭衍聆聽著四麵八方傳來的哀嚎,疑惑之中亦有些膽寒。
“你自然不知道,這是兄長建立的一處私獄,很少有人聽說過。”
“私獄?”
“是的,是用來關押政敵的地方。”蕭順之說到這裏,頓了頓,“兄長位高權重、樹大招風,朝堂之上,有許多人都想著扳倒這株大樹。這其中,有的人可以借著大義名分順理成章地定罪入獄。有的人找不到把柄所在、不能用明麵上的方法來除掉,便隻能在暗地裏施以手段,兄長建造這處私獄,為的便是這一層目的。”
蕭衍聽父親說完之後,不知該如何回應,他知道朝堂之上的明爭暗鬥向來都是你死我活,可眼下看了這牢房之中這些囚犯們哀嚎不止的可憐模樣,心中終究還是有些不忍。
蕭順之沒去在意蕭衍的情緒,而是轉而向他問道:“練兒,你知道我創立的影門,為何叫這個名字麼?”
其實這個問題蕭順之已經藏在心中許久了,隻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眼下蕭順之望著這陰森的牢獄、心中的隱憂越來越重,也知道自己若再不說恐怕以後就晚了。
“影門這個擔子,你早晚是得扛下的,現在也當對此有所了解了。”
“是因為影門之中的人身手敏捷,來無影去無蹤麼?”蕭衍想了一會兒後答道。
“不是…”蕭順之隻是搖了搖頭,卻沒有直接答複蕭衍,而是又向其拋出了一個問題:“你可知我們蘭陵蕭氏一族,為何能夠在這數百年的亂世之中屹立不倒,反而愈加興盛?”
蕭衍想起了他們家族的家訓,便就此答道:“重禮教、崇敬愛、守儉約、勸生業、肅閨門、恤孤寡、厚姻戚、睦鄉黨、供賦役、遵規戒。”
蕭順之聽後笑了笑:“你把我們蕭氏的祖訓倒是背得挺熟,不過,卻是漏了一條。”
“孩兒還請父親明示。”
“古今多少世家大族,往往煊赫一時,可到了如日中天的時候卻總免不了同室操戈、兄弟鬩牆,轉眼間便分崩離析。譬如那漢末時的汝南袁氏,號稱四世三公,族內子弟之中,河北袁紹統一幽冀,天下諸侯無人敢望其項背;揚州袁術虎踞揚州,江東群豪競相歸附。二袁皆為天下士人之望,若是攜手奮進,天下鹿死誰手,還未可知之。可誰曾想到,斷斷不過一代人的光景,二袁便身死族滅,顯赫一時的汝南袁氏淪落到如此下場,皆因兄弟不睦,心意不一是也。袁術既與袁紹有隙,又與劉表不平而北連公孫瓚;袁紹與公孫瓚不和而南連劉表。其兄弟攜貳,舍近交遠如此,家族又怎能;袁術直到走投無路之時,才想到投奔他的兄長。而袁紹死後,其子袁譚和袁尚又仍是同室操戈,為曹操所滅。”
“嗯…”蕭衍聽著父親的講述,也覺頗有道理,不自覺地便點了點頭,“生逢亂世,若是連一門之內都不能同心同力,遲早會被外人鑽了空子。”蕭衍說完之後,又想起了當今時局,正是因為各路諸王數十年的自相殘殺,才使得宗室力量日漸疲弊,他們蕭家也才能夠乘勢而起。
“不錯。”蕭順之望著蕭衍若有所得的樣子,心中也覺得寬慰了些,“這個不成器的孩子,到底還是有開竅的時候。”
蕭順之繼續說道:“要想家族興旺不衰,就勢必得在族中明尊卑、分主次。一門之人各謀其位、各安其分,唯有如此,才能上下同心。兄長是嫡係,是蕭家正統,而我們是戍係,是家族的旁枝。《禮經》有雲:“為人後者孰後?後大宗也。曷為後大宗?大宗者,尊之統也。兄長是我們蕭家這顆大樹的主幹,沐浴在光明之下,率領著家族往上生長,讓蕭家這顆大樹越來越枝繁葉茂。而我們則是深紮於大地之中的根須,活在陰影之中,為兄長的生長輸送養料…..”
蕭衍聽到這裏,瞬間便懂得了“影門”這個名字的含義:“伯父位居宰相高位,一言一行,皆有九鼎之重,是故行事須得光明正大、冠冕堂皇,以免被人抓住把柄;至於那些見不得光的事,便都得交由父親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