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子慘死之時,蕭衍已經被押送至東宮之中,他正懷著滿腔怒火,準備思索如何才能除掉張庭雲。
卻全然不知,他麵對著的是怎樣一個怪物。
蕭衍被軟禁在東宮的這段日子,宮牆四周密密麻麻盡是戒備森嚴的駐軍。蕭衍麾下雖有數千影門死士,分布在建康城中各處。
可這些影門死士卻從來都隻聽令於門主一人,眼下門主蕭衍既已被困在深宮之中,完全與外界隔絕,城中的那數千死士,便也群龍無首,被蕭道成調動禁軍逐一擊破、死傷無數。
唯獨芙蓉和鉤吻憑借著蕭衍侍女的身份,才得以幸免於難。
不僅是蕭衍麾下的精銳損失殆盡,就連往日裏絡繹不絕前來拜訪蕭衍的群臣,也漸漸沒了蹤影。
蕭道成大肆誅殺與梁王親近的朝臣,嚴禁文武百官與蕭衍往來走動,便是再不識時務之人,也看得出來,天子已經與梁王生了巨大的閑隙,蕭衍被廢除儲君之位,隻是遲早的事。
一時之間,蕭衍門庭冷落,再無任何一人膽敢踏進東宮半步,唯有排排列列的鐵甲衛士每時每刻守候在宮門之外。
從前那個一人之下的梁王蕭衍,儼然已經淪落為了孤家寡人。
而取代他位置的,正是國師張庭雲!
對於近日以來朝中發生的巨大變動,蕭衍雖然未出宮門,但也能猜得個七八分。
鄭貴妃分娩的日子一天天臨近,蕭衍每天都在心中默數著,他知道皇子一旦誕生,自己莫說是梁王之位難保,便是自己的性命,也是危在旦夕。
而大齊國,也將毀在張庭雲的手中。
蕭衍不是不知道情勢危急,可他眼下縱是絞盡腦汁,亦是想不到破局之策,影門死士早已死傷殆盡,朝中群臣對他避之不及。
他唯一能夠依賴的,也就隻有自己的這一身武藝了。
蕭衍沒日沒夜地練習劍術,意圖待劍術有成之後,潛入宮中將張庭雲誅殺。
他斷絕了一切娛樂,除了吃飯睡覺,便是無休止的練劍。
他記得陶弘景曾說過劍道有無重境界,分別是無堅、無巧、無劍、無敵、無我。
可不論蕭衍如何勤學苦練,劍術始終都隻能停留在這第一重無堅之境。無堅即是無堅不摧,對付尋常的劍客,這第一重境界便已足夠。
可張庭雲又豈是凡人能比?
蕭衍與張庭雲隻在華林園中有過一次短暫的交手,可僅僅是那一次的交手,蕭衍便知道他的劍斷然傷不了張庭雲分毫。
便是無堅不摧又能如何?他甚至張庭雲的衣角都觸碰不到。
蕭衍的希望一天天落空,可複仇之誌卻絲毫沒有減弱,他已決定了不論自己劍術是否能有所成,都要去同張庭雲拚上一拚,他已視死如歸,可心裏卻仍在牽掛著兩人。
直到冬至的那天夜裏,蕭衍掐指一算,至多不過半月,鄭貴妃便該分娩了。
他心中一陣空落落的,便把芙蓉和鉤吻喚至房間,輕聲歎道:“時間不多了,你們走吧...”
芙蓉和鉤吻同是一愣:“走?去哪裏?”
“隨便去哪裏,你們跟著我,怕是會受到牽連,還不如提前走了好。我待會兒便會假裝出逃,到時候禁軍勢必會一齊來抓捕我,你們正可以趁亂逃走。”
蕭衍剛一說完,鉤吻眼眶之中便滾出了幾滴淚珠:“我們哪兒也不去,主人不要趕我們走!”
“主人,我們若是走了,誰來照顧主人飲食起居、誰來陪主人練習劍術?”
芙蓉跪在蕭衍身前,希望能夠以此說服主人。
蕭衍聽後,隻是連聲苦笑:“我都已經是個將死之人了,還哪裏需要人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