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能夠聽到那蜘蛛精在揮舞螯足、沙沙作響的聲音。
蠶妖再也難以忍受這種滲入骨髓的恐懼了,她睜開了眼睛,扯開了嗓子,發出了數聲聲嘶力竭的呼喊:“救命!救命!”
在她張開嘴巴的那一瞬,鮮血從嘴角滑進了她的喉中,叫她意外的是,這殷紅的血液卻絲毫沒有任何血腥味,反倒是甜甜的,還帶著一絲淡淡的幽香。
而那蜘蛛精的螯足也遲遲沒有落下,它在自己頭頂之上五六尺的地方停住了。
在那雙螯足之下,陶弘景正與其相持不下。
他兩腳分別踩在兩顆樹枝之上,左手扼住了蜘蛛精的右螯,右手則反握著流雲驚月塵、用拂塵柄擋住了蜘蛛精的左螯。
“你...你怎麼來了?”蠶妖愣了一愣,她方才明明還是嚇得不輕,可眼下看著陶弘景卻不知為何突然便心安了許多,就連先前對陶弘景的怨恨也漸漸消散了許多。
“你剛才不是喊了救命嗎?我聽到你的聲音就來咯。”陶弘景回過頭來望著蠶妖,笑了笑道。
他的語氣頗為,可臉上卻已經是浸出了層層汗珠。蜘蛛精的攻勢雖被暫時遏製住了,但陶弘景的身上也密密麻麻布滿了無數的小蜘蛛,先前爬在蠶妖身上的小蜘蛛已經全部離去了,它們全部聚集在陶弘景周圍,在他身上咬下了許多道血淋淋的傷口。
方才蠶妖臉上的鮮血,便是自陶弘景的身上滴落的。也饒是陶弘景修為極深,加之有乾坤一氣袍護體,才不至於像蠶妖那般癱倒在地,不過是落下了幾處外傷而已。
蛛群皆已散去,蠶妖身上的麻痹也漸漸消散了,她緩緩站了起來,望著拚死攔住蜘蛛精的陶弘景,不由得在心頭湧起了一陣感激,可這感激不過隻持續了一瞬,她又在心中暗暗感傷起來:“他隻是為了利用我....才救我的,不是真心為我好....”
蠶妖愣在原地若有所思,叫陶弘景看了焦急不已,他回望著蠶妖連聲喊道:“快走!快走!”
蠶妖聽後這才想起來眼下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便不再遲疑拔腿就跑。
可那蜘蛛精似乎在兩人的目光對視之中察覺到了陶弘景的弱點,便決定繞過這個難纏的小道士,先把蠶妖給收拾了。
她張開嘴巴,“滋滋”一聲,發出了一道指令,陶弘景身上的蛛群登時便一齊散去,轉而向著蠶妖洶湧而去。
這次的蛛群數量比之先前還要多上數十來倍,張開獠牙、揮舞螯足,密密麻麻,浩浩蕩蕩,就如一隻行進的大軍一般,蠶妖那副柔弱的身子骨,絕無可能在這般蛛群的吞噬下活命。
在此千鈞一發之際,陶弘景哪裏還有餘暇去顧忌自己的處境,他後撤幾步,而後淩空一躍,向著蠶妖身邊趕去。
可此時的蛛群已經是逼近了蠶妖的腳踝,陶弘景情知自己不論如何或都難以趕上,便幹脆褪去了自己的乾坤一氣袍,將其向前用力一拋,罩覆在蠶妖身上,好使其免受蛛群齧咬。
可就在法袍向前拋去的一瞬間,蛛群立即便掉轉頭來,向著陶弘景飛撲而去。
陶弘景乃知是中了蜘蛛精的聲東擊西之策,他意圖側身閃躲,可此時身後的蜘蛛精也已經追了上來。
兩麵夾擊之下,陶弘景已是躲閃不及,背部忽而便遭了一記重擊,螯足整個貫穿了他的胸口,而他也自半空之中猛然摔落在地。
他方一墜地,蛛群便迅速趕了過來,蜂擁而上,覆蓋了他的全身。蛛群層層疊疊、僅是眨眼之間,便已堆疊成一座小小的沙丘,而陶弘景的輪廓也已經是完全看不清了。
蠶妖見到陶弘景為了救他而被蛛群吞噬,原先心中對他的埋怨、記恨頓時便一掃而空,隻剩下了慌亂和悲慟。
她快步向著陶弘景跑去,一邊奮力刨動蛛群,一邊望著裏麵哭問道:
“你...你先前不是還騙了我麼?怎..怎麼又...為了我...”
“謊言裏也會有真心實意;我雖是騙了你,可答應你的事是真的。”
陶弘景的氣息微弱,他說完這句話後,蛛群裏便是寂靜無聲,隻留下蠶妖雙目頹然地跪在地上,這兩日以來,連續經曆了從大悲到大喜,從希望到失望的循環,她的心內早已是千瘡百孔。
她本以為已經走到了絕路,再也沒什麼能讓自己傷心欲絕了,可眼下看到陶弘景為救自己而被蛛群吞噬,卻還是讓她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