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瞞天過海(三)(2 / 2)

他知道若是再這樣繼續下去,死在張庭雲的血爪之下隻是或早或晚的事,可自己卻又遲遲找不到破局之法。

旁觀的眾人看著亦是憂心不已,可他們被風流所托舉,眼下陶弘景氣力漸漸不支、風勢也隨之弱了下來,他們自己的性命都在旦夕之間,更遑論去援助陶弘景了。

就隻有易青雲憑著雙翅翱翔於雲端,暫無性命之憂。

他望著底下這凶險萬分的局勢,同樣是焦慮不已,思忖一番過後,他忽而自雲端飛出,對著陶弘景發出了一聲清亮的叫喊:“陶道長,陸真君飛升前可曾留下了什麼話?”

他侍立陸修靜數十年,知道陸修靜的心性,他絕不會將廬山中的眾人棄之不顧,他既安心飛升而去,就定然留下了克製張庭雲之法。

“陶道長,破敵之策,或許就在陸真君的那番話裏!”

陶弘景經易青雲一提醒,心中頓時便回響起陸修靜飛升前留給他的那兩句話:

“夫道不欲雜,雜則多,多則擾,擾則憂,憂而不救。”

“若一誌,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炁!聽止於耳,心止於符。炁也者,虛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虛。虛者,心齋也!”

陶弘景一邊默念著陸修靜留給他的這兩句話,一邊在心中反複思考其個中真意。

“夫道不欲雜,雜則多,多則擾,擾則憂,憂而不救....此意為修道不宜心雜,心雜則多慮,多慮則自擾,自擾則招致憂患,憂患充斥於心,則道心勢必為之蒙蔽,難以證得大道。”

陶弘景想到此處,似是心有所得,他感到自己體內真炁,似是產生了些許微妙的變化...可卻仍是未能如陸修靜那般已入化境,達到與道相融的程度。

“若一誌,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炁!聽止於耳,心止於符。炁也者,虛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虛。虛者,心齋也!....此意為摒棄雜念,專一心誌。下士修道,耳聞目睹;中士修道不以耳聽、不以目見,而專以心悟;上士修道,連內心都拋卻,入坐忘之境,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知,與大道相融為一體!耳目的功用僅隻在於聆聽,人心的功用僅隻在於感知。唯有坐而忘我方能真正超乎於萬事萬物之外,達到與道相融的凝寂虛無之境。此凝寂虛無之境,便謂之“坐忘”,此修行法門,便謂之“心齋”!可到底該如何才能達到坐忘之境?如何才能領悟心齋法門?”

陶弘景繼續凝神細思下去,可不論他如何苦思冥想,始終都是差了一步,始終都未能突破那最後一道難關。

這一句話隻叫他想得心力憔悴、心勞計絀,百思不解之下,陶弘景到最後幹脆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問了。

卻不料就在他將將之前陸修靜留下的那兩句真言全部拋至心外之後,卻猛然感覺到一股極其虛無、又極其空明的真炁充斥於其體內。

陶弘景沒有去細究個中緣由,因為他已然頓悟了這心齋之道的真諦。

心齋者,不在心中,在大道之中!

欲習心齋法門,必先忘卻其心。

方才他又是擔心眾人的安危,又是忌憚張庭雲的血爪,心中思緒萬千、顧慮繁多,又怎能達到坐忘之境?習得心齋之法?

直到此時此刻,陶弘景才真正領悟了陸修靜那兩句遺言之中的精奧之處。他不再去顧念眾人的安危、也不去理會張庭雲的猛攻,隻將兩隻袍袖輕輕一收,便安然坐在了半空之中。

任眾人紛紛自空中往下墜落,任張庭雲的血爪向其胸口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