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弘景雖是表情鄭重、語氣堅定,可蕭衍心裏卻仍然是七上八下的。畢竟,陶弘景先前就已欺騙過她一次,負了她的一片真心,眼下刑星說不定早就對其心灰意冷了,甚至都未必會再來看他一眼,就更不要說背棄故鄉和親人、跟著陶弘景遠走高飛了。
蕭衍沒有說話,陶弘景也沒有再作解釋,因為他也說不出個中緣由,他隻是憑著直覺,相信刑星仍會再來。
他們都在靜靜等待著那一天的到來,就如候審的囚犯,等待著命運的裁決。
在這幽穀之中的第一夜,他們過了許久都未睡著,身子才剛一躺下,便覺一陣灼熱的刺痛湧遍全身。
是蠱食水,他們體內的蠱蟲在蠱食水的作用下變得極度好戰和嗜殺,所謂蠱蟲,本就是不同毒蟲互相殘殺後煉製而成的,它們天生就有著同類相殘的本能,眼下這蠱蟲的鬥性被激發,卻又無從宣泄,隻能拚命啃噬著宿主的肉體,甚至於控製其行動,迫使宿主與他人相殺相鬥。
蕭衍被這蠱蟲折磨了一宿,已是幾度疼得在地上打滾,所幸此時的蕭衍仍有幾分清醒的神智,還沒有向陶弘景張嘴咬去。
陶弘景雖也疼痛難耐,但卻沒有太大的反應,因為他知道,最痛苦的還在後麵。若是連眼下的這點疼痛都挺不住,恐怕是捱不過接下來的兩日。
第二夜,蕭衍已經是完全昏倒過去,他這兩日以來滴水未進,身體早已是不堪重負。
陶弘景看著因疼痛而昏厥過去的蕭衍,心中一陣擔憂,擔憂之後、卻又湧起了一陣寒意,蠱蟲的嗜殺欲望正被蠱食水不斷激發出來,唯有吃掉另一隻蠱蟲之後、才能稍稍得以緩解,而在陶弘景的身體之內,恰恰便有著它的同類。
蕭衍醒來之時,或許就是他向陶弘景露出獠牙之時了。
陶弘景一想到這兒,便覺又擔憂又驚悚。甚至不僅是蕭衍,就連陶弘景自己,在看著蕭衍之時,也能夠隱約感覺到有一絲殺機在他心中一閃而過。
為防意外,陶弘景四下尋了幾根藤條,把自己和蕭衍的身體分別給捆得個死死的。兩人就這麼一直捱到了第三天,也就是刑天的忌日,他們的審判日。
陶弘景從第一縷陽光照進之後,眼睛便一直死死盯著遠方,從可清晨到黃昏、從旭日初升到夜幕降臨,刑星的身影仍舊是沒有出現。
她唯一的一次出現,也隻不過是出現在陶弘景的幻覺裏,陶弘景,可這份希望很快就消失無蹤了,陶弘景的心也跟著重重一沉,墜入到無邊的深淵之中。
與刑星一同消失不見的,還有門口那成群成群的守衛,這本該陶弘景逃走的大好時機,可他卻已被體內蠱蟲折磨得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他逃不了,也不想逃。
因為他知道,這些九黎人全都在族長的帶領下往火山口聚集了,過不了多久,族長便會向天庭宣戰,而戰神刑天,也終將在屍山血海之中複活。這遠近數百裏群山皆是刑天的血肉,刑天複活之後,它們也將拔地而起,向著天宮殺去,陶弘景不過是這巨人身體上麵的一隻螞蟻,對他而言,是逃是留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此時的陶弘景,心中已經是萬念俱灰,而蕭衍也在此時開始醒了過來。
蕭衍醒來第一句話便問道:“她...她...她沒有來嗎..”
“沒有..”陶弘景搖了搖頭,氣息奄奄地道,“你說的對,我果然還是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