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昨日笙歌風吹散(1 / 2)

那女子說話輕聲細語,綁起人來卻毫不含糊,頃刻就將蓴之的雙臂繞到後背,綁得結結實實,剩下的繩子繞了兩圈,從他口中繞過,蓴之的嘴便再也合不攏了。女子十分滿意,囑其坐好。

她從懷中取出個小木碗,入廟內倒了點水,取出個很小的葫蘆,從裏麵倒出條細細的小蟲來。那小蟲不過半寸,全身金光燦燦,有口有眼,一入碗就歡快地遊起來,遊著遊著,身上的金色開始變淡,碗中的水漸漸溢出酒香來,香味越來越濃厚,越來越醇,蓴之隻覺得肚中有千萬個小爪子在抓自己,腦中隻有一個念頭:“我要喝了這碗酒,我要喝了這碗酒。”

女子知他難受,說些話兒引開他的注意力。柔聲說:“施公子受苦了。這條蟲名叫杜,你腹中那條名叫康,兩蟲一陰一陽,乃是夫妻,是西王母當年在昆侖贈與周穆王姬滿的。三年前我師妹無意中在大安府的姬滿墓中帶出贈於我,造酒之時,先把杜放入水中,再把康放入,就可以造出天下最好的酒。‘酒中仙’、‘醉蓬萊’卻是我那小兒隨口起的。”(大安即西安)。

女子語氣平平淡淡,蓴之卻聽得發懞,心道西王母與周穆王難道不是傳說中的故事而是真麼?難道杜康原來竟不是夏朝的第五位國君,而是兩條蟲?心想我是不是在做夢?可眼前情形和身上的繩索,卻是真真切切的。

女子繼續說道:“不過酒造好後,兩條蟲卻不能放在一起太久,否則康就會把杜吃掉,自己一家獨大。雖說康吃了杜後放入水中能造出最美味的好酒,可那酒卻性子太烈,人類無福消受,喝後即亡,好酒便變成了穿腸毒藥。想來世間萬事無一不如此,樂極生悲,物極必反。”

“那你們是如何知道這法……”蓴之忍耐不住,大著舌頭問。猛然醒起自己隻能問一個問題,生生把最後一個字憋了回去。

女子見他臉憋得通紅,輕輕說:“施公子可聽過華陽真人麼?”

蓴之搖頭。

“我與外子都是華陽真人的徒弟,在茅山華陽觀隨師父修行。師傅說過,修行之人須得滅人欲,我們倆均不相信。後來生下算兒,果然得了怪病,”那女子麵色淒涼:“我和師兄於道法上頗有心得,如今都已逾三十,容顏不老,可我兒今年才十歲,卻如同百歲老兒之貌,大夫說,他已時日無多了。”

蓴之不忍,勸道:“天下如此大,將來興許會有法子救他……”

女子搖頭,眼中淚光盈盈:“師父說,我夫妻倆知曉天機,師兄又性情坦率,泄露天機太多,老天必將此報報在後代身上。人可以改運,改命卻是萬萬不能的。因此,我隻能幫你算一個問題,多了又要報在算兒身上。”

蓴之不敢再勸,過了一會,那女子擦擦淚,把碗舉到蓴之唇邊,舉起手指,示意蓴之不要說話。

美酒就在口邊,蓴之全身都在冒汗,似乎有千萬條小蟲在自己全身遊走一般。愈發覺得口幹舌燥,可又不敢伸長脖子喝掉那酒,隻得強行忍住,生怕自己喝了會惹惱這女子,沒法問到想問的問題。

挨了一會,蓴之果然覺得酥癢難耐,覺得有條小蟲慢慢爬出自己口中,心中恐懼,強行忍住,大張著口,好在那小蟲離嘴越近,爬得越快,過了一小會,女子喜道:“得了。”

看那碗中,果然多了一條通體銀色的小蟲,它遊得飛快,象是在找杜一樣。

女子看看太陽,倒了些酒進剛才的葫蘆內,又用頭上的簪子小心地挑出已經全部透明的杜,放進葫蘆,再取出另一個葫蘆,小心地將剩下的酒和康全數倒了進去。

蓴之長呼一口氣,想活動下酸痛的手臂:“可以把我繩子解開了吧!”

“公子稍安,片刻即好。”那女子用簪子在自己指尖上一刺,以鮮血為墨,在葫蘆上畫起符來。

此時,一陣黃風卷過,那小元不知何時回到了廟前,聞到酒香,歡呼一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了女子手中兩個葫蘆,頃刻跳到廟頂,舉起葫蘆就要將酒一飲而盡,那女子和蓴之大驚,同時尖叫起來。

蓴之喝道:“這酒喝不得!小妖怪你把葫蘆放下!否則,否則……啊,來不及了。”

那女子見小元根本不聽任何言語,瞬間飲盡葫蘆中的酒,惱怒之極,三尺白綾向上一拋,便將小元卷了下來,小元骨碌碌地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全身沾滿灰塵,奇醜無比,叫人不忍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