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 靈虛幻像百年身(2 / 3)

雖已轉世,但瑤卿腦中記憶並未消失,清楚地記得小元和天寶,還有白漪影的囑咐: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能開口說話,發出聲音便會有很可怕的事情發生。

在幻境中,瑤卿的父親是個窮酸秀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心想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平日裏隻是讀書,靠出租祖上留下的兩畝薄田度日。

秀才給新出生的嬰兒起名叫田甜,大約是希望她的人生苦盡甘來。

田甜的母親生產時難產去世了。田甜是個非常安靜的嬰兒,從不哭鬧,鄰居都說,田家生了個啞巴。

以成人意識從嬰兒長起,才知道嬰兒長大成人十分艱難。嬰兒的皮膚異常細嫩,田家窮苦,衣物被褥均以粗布製成,這令田甜全身皮膚疼痛,十分不舒服。而一歲以前的嬰兒,又常能在夜間看到奇奇怪怪嚇人的東西,偏偏又沒法子說出來也不能哭。尿濕了說不出來,餓了說不出來,食物燙了說不出來,涼了也說不出來,掉到床下麵了說不出來,遇到上來玩的孤魂野鬼戲弄也說不出來,別的孩子還可以以大哭表達,田甜卻完全不能出聲,苦不堪言。

田甜生來多病,日日需紮針吃藥。田秀才又是個非常粗心的父親,有一次田秀才抱著田甜邊烤火邊看書,看得太入神,火塘中的火燒傷了田甜的腳,痛得她撕心裂肺,眼淚一直掉,他沒發現;還有一次,他把田甜放在背簍裏,上山采藥,田甜從背簍裏倒栽出去,頭磕出血來,他也沒發現……磕磕碰碰,田甜受盡苦楚,但始終沒說過一句話,發出過一丁點兒的聲音。

過了十幾年,田甜大了,長得清麗秀美,我見猶憐。田甜十六歲那年,田秀才第十八次參加科舉名落孫山,再不對自己學而優則仕抱希望了,在鎮上支了個攤子代寫書信,田甜則替人洗衣貼補家用,鎮上的浪蕩子趁田秀才不在,對她調戲侮辱,她總是一聲不吭。

鎮上有個書生,名叫餘飛,長得文質彬彬、長身玉立。田甜對餘飛芳心暗許,餘飛也非常喜歡這個秀美的少女。這一年,餘飛要到省城鄉試,臨行前送給田甜一對家傳手鐲,寓意訂情。田甜紅著臉收了。

餘飛走了幾日,鎮上有一戶惡霸看上了田家宅子,要以很少的錢強買。餘飛父母自然不同意,惡霸派人綁了餘家小兒子,假裝是劫匪,要餘家拿巨款來贖,餘家二老隻得賣了房子贖回兒子。

等餘飛二十天後回到家,發現父母和弟弟已無棲身之地。寫了狀紙告到官府,但並不能證明綁匪與惡霸有關係,反而被打了出來。餘飛隻得寄望十月後鄉試的結果出來,自己能高中,再上省城告狀。到田家提親的事自然也就擱了下來。田甜知道了,隻是默默流淚,別無他法。

某天餘飛的弟弟在鎮上看到綁架過自己的土匪,追上去想拉他上衙門,卻被打得吐血,回家躺了兩天就死了。

餘飛把父母送到鄉下,夜裏偷偷來到田家與田甜告別,要田甜另許他人。田甜的心痛得絞成一團,仍是沒有說話。

餘飛離開熟悉的家鄉,上山落草為寇,成為山大王的軍師。官府抓不到他,把田秀才和田甜抓了。

在縣衙裏,田秀才和田甜受盡了酷刑。田秀才抵受不住,在供狀上畫了押,胡亂指出幾條餘飛逃走的路線。

田甜每日流著淚受刑,看著父親滿身傷痕,日日不是被鞭打就是被火燒,百般折磨慘不忍睹,仍然一聲不吭,也不肯畫押承認與土匪勾結。

如此捱了一個月,知州大人來巡查,獄中犯人和家屬都去鳴冤翻異,田甜仍然無法出聲,隻是跪在知州大人麵前不停磕頭,磕得頭破血流。

知州大人複閱過宗卷後,認為田秀才、田甜與山賊案並無直接關聯,事有可疑,理有可憫,讓田甜父女出獄了。

田秀才在獄中受盡磨難,回到家隻剩了半條命。田租收入不夠吃藥,父女倆生活困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