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蓴之騎著黑馬,在黑暗中風馳電摯地奔出鵲莊,沒入了茫茫黑夜。
跑了半柱香的功夫,蓴之忍不住回頭去看,鵲莊已隱沒在一片濃霧中,再無蹤跡。
夜裏空氣清新,頭頂繁星滿天,蓴之心情複雜,深深歎了口氣。
黑馬奔了一陣,蓴之又覺得口渴難耐,拍拍黑馬的頭:“黑叔,附近可有水源?”
黑叔停步不前,想了想,搖搖頭。
蓴之心想,千思萬慮,倒把自己現在常常渴水一事給忘了。抬頭去看那煞星,似乎向西南方向移動了一點,心中奇怪,揉了揉眼睛, 再細看,又象沒有移動。心道自己可能是幾天沒睡,太累了。想到此處,嗓子裏又一陣刺痛,仿佛有個小人從喉嚨裏伸出手來在拚命扯自己的喉嚨,叫道:“要水,要水。”又捱了一陣,嗓子象著了火一樣痛,連帶著頭也痛起來,全身都繃得緊緊的,隻想一個字:水。
蓴之扯了扯衣襟,啞著嗓子說:“黑叔,我實在是渴得不行了。”
黑叔想了想,撒開腿就跑,它速度極快,蓴之被顛得翻江倒海,隻得緊緊抱著它的頸項,生怕自己被甩出去。跑了幾裏,到了一片窪地,啞叔得意地停下腳步,努了努嘴。
借著星光,蓴之驚喜地發現,窪地裏長著一大片西瓜。
西瓜掩在一片雜草中,看來是些無人照料的野西瓜。
蓴之記得西瓜要八月才長成,難道現在已經八月了?自己到鵲莊不到一年啊?心想真是山中不知甲子。近前去看,那瓜個頭都不大,皮色也很淺,敲一敲,也很生澀。看看周邊,恍然大悟。
原來此窪地四麵環山,十分安靜,四周的山雖然不高,但風也吹不進來,所以夜間也不涼。而且此處離鵲山並不遠,可能附近地底也有溫湯,因此溫度比別處稍高,西瓜比別處早熟。
蓴之跳下窪地,捧起離自己最近的一個瓜,也顧不得儀表,高高舉起在石頭上一砸,瓜應聲而碎。蓴之抱著啃了起來。那瓜果然沒熟,一點不甜,但勝在水份多,解渴足以。
狼吞虎咽吃了兩口,蓴之遞給黑馬一塊,黑馬也埋頭啃了起來。
蓴之實在太渴了,連吃兩個西瓜,撐得肚子都要爆了,才覺得幹渴稍解。加上許久未吃過鬆果以外的食物,覺得腹中十分不適,雖然毫無睡意,仍是捧著肚子往路邊一躺。
天色比適才亮了一
些,蓴之心想,自己難道以後都不用睡覺了嗎?不知頭發是不是又白了些。心中喜憂參半,若是頭發一直白下去,待回到中都,再在臉上塗幾道皺紋,便沒人會認出自己來,刺殺完顏亮報仇要容易許多。
黑馬吃了半隻西瓜,見蓴之躺下,挨著他,打著響鼻,嗅嗅地麵的氣味,用前腳跪下來,四腳朝天在地上打了個滾。
蓴之望著這瘦骨嶙峋的老馬象老朋友一樣在自己身邊打滾,心情輕鬆起來。心想這時鵲莊中的眾人大約都已睡熟了,白莊主、白夫人一家對自己都很好,今天自己不告而別,而且帶走了黑馬,是很對不起他們的,不過自己已經把藏無量劍的地方和無量訣都寫在信上交給阿卉了,也算功德一件。等回到中都,就讓黑叔帶些燕京的糕點回鵲莊。如果自己能順利地殺死完顏亮回到鵲莊,興許還能在失憶前再見朱碧一麵。
蓴之望向星空,見煞星周圍的赤色愈發明顯了。再細看星空,又在東方見到一絲紫氣,心中驚奇,一算星宿的位置,紫氣所在之處,似乎正是青州地界。
這時,左邊山上傳來腳步聲和說話的聲音,蓴之覺得奇怪,這種妖魔鬼怪出沒之處,半夜三更,怎地會有人?聽聞宋國每年秋天舉行取解試,難道是趕考的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