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6 章 清談居筆記(一)(2 / 2)

張鐸坐直身子,抬袖就要去擦,我忙阻攔道:“欸,你別擦,擦了就花大了。”

胡氏忍不住,立在我身後笑出了聲。

張鐸抬頭看向我道:“是什麼樣。”

我把阿玦交給胡氏,示意胡氏帶她出去。

而後親自端了水進來,擰帕子彎腰替他擦拭,“怎麼不說她呀。”

張鐸半仰起頭,遷就著我的手,“你當我舍不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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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改變是顯而易見的,就連梅辛林也不得不承認。

而張鐸的改變,至始至終都隻有我和胡氏兩個人看得見。

六年的春天,我懷了第二個孩子。

那年年生很好,風雨平順,西北羌人一族換了新王,向張鐸臣服,金衫關外的戰事徹底平息了。張鐸跟我說,等我生產以後,他要帶我去金衫關上看看。

然而,就在這一年的春天,朝廷上發生了很大的變故。

張鐸開始清殺六年前從龍居功的幾個功臣,江沁的名字,也赫然在上。

我對江沁這個人,最深刻的印象,還是在清談居,他為衣衫襤褸的我尋來一件衣裳,對我說:“姑娘,是不是被郎主嚇到了。”那時,他隻是個溫和的老者,而如今,他卻是張鐸眼中,適時而拔的硬刺。

我從前不明白,朝廷上的這些文人,為什麼要集黨,為什麼要不斷地凝聚勢力。可後來在洛陽住得久了,我逐漸懂得君臣之間的搏殺從來都是不會停歇的。江沁當年平和,隻是因為他當時是把自己當成家奴,而不是一朝的名臣。

張鐸並不會向我避諱他的殺意,但他會避著阿玦。

阿玦在他身邊玩耍的時候,他就會放下與江沁等人有關的奏疏和案宗。

有一天夜裏,我將煮好粥米,端進清談居,卻看見他穿著一身玄袍,沉默地走出來。

“你去什麼地方。”

“回東後堂。”

“這會兒……”

我看了一眼天時,秋風陣陣掃進院中,夕陽的餘暉落了張鐸一身。

“你……是不是要擬旨意了。”

“嗯。”

他攏了攏我的衣襟,“差不多了。”

我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

張鐸低頭看了看我手中的粥,“我晚些還會回來,你等等我,別一個人睡。”

我輕輕拽住張鐸的衣袖,“為什麼不在這裏擬啊。”

張鐸回頭朝清談居裏看了一眼。

“阿玦在。”

說完,他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向門前跨去。

我轉過身喚了一聲他的名字。

“張退寒。”

他站住腳步,有些無措地回頭看我。

“怎麼了。”

我沒有說話。

而他竟有些急了,走回我身邊道:“我知道你懷孕的時候脾氣不好,但有什麼你要跟我說。”

我抿了抿唇,“我哪裏有脾氣不好。

他聽我出聲,肩膀明顯地鬆了下來,“是不是江淩來求過你。”

我點了點頭,“他在我這裏跪了一天,但又不敢讓你知道。你的女兒啊,也是個傻姑娘,看見江淩跪著不肯起來,還拿你的杯盞,倒水去給他喝呢,嚇得江淩叩了幾個頭。”

正說著,阿玦揉著眼睛從清談居裏赤腳跑了出來,一把抱住張鐸的腿,迷迷糊糊地呢喃著,“爹爹不要走,要爹爹……抱著睡……”

張鐸彎腰將阿玦抱起來,輕輕拍著她那雙小腳丫子上的灰,“沒走。”

阿玦下意識地捏住他的耳朵,“爹爹今日是不是不開心啊,阿玦給你唱曲子。”

“什麼曲子。”

“娘親教我的。”

說完,她糊裏糊塗地把我教給她的幾首樂府,錯句亂章地唱了一遍。

唱著唱著就不知道自己唱得是什麼了,羞紅了臉直往張鐸懷裏鑽。

張鐸脫下自己的袍子裹住阿玦,阿玦從袍子裏鑽出頭來,扒著張鐸的肩膀,問道:“爹爹,今天有一位大哥哥,跪在娘親麵前不肯起來,我給他水喝,他也不喝,我看他很難過,滿身都是汗水,特別可憐……爹爹。”喵喵尒説

她又去捏張鐸的耳朵,拽著耳根處,讓自己攀地更高些,“爹爹,娘親說,你是皇帝,是天下人的主人,你能不能幫幫那個大哥哥。”

張鐸偏著頭,“那個大哥哥跟阿玦說了什麼。”

“大哥哥說,他要他的爹爹。”說完,她摟住了張鐸的脖子,“阿玦也要爹爹,爹爹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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