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年的春天很快就來到,草長鶯飛的時節,蘇來儀的日子越過越愜意,安於一隅,偶爾有蘇若奇的美食接濟,閑時弄弄藥草,陪娘曬曬太陽。真是滋潤的小日子啊,她美美地深呼吸。她的世界雖然小了點,可是於她足矣。
似乎一切都很美好,燕國的連年征戰與她無關,蘇梓昕在朝中官職的一升再升與她無關。她關心的,隻是娘的眼角多添了皺紋,隻是蘇若奇和他的正太少爺不知發展到哪個程度了,隻是自己在這個時代是不是就這樣安穩地活下去,然後壽終正寢一覺醒來去閻王那裏報到。
當然最後一條似乎不太可能,曆史常識告訴她,燕國的存在世界相當短暫,如今是公元368年,距離370年秦國國主苻堅滅燕隻有兩年光陰,想起曆史的殘酷,蘇來儀在這早春的天氣裏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曆史上明確記載的是,苻堅攻破燕國,慕容氏一族被拘作俘虜,清河公主和大司馬慕容衝姐弟充入苻堅後宮,姐弟兩人同事一君。思及此,蘇來儀不由得好奇起來,不知那位說中天下第一好看的慕容衝究竟生得何種傾國傾城的容貌,讓苻堅這個原本英明果斷的軍事家政治家不惜毀了自己的名聲也要得到。會比那位正太少爺更好看吧?應該不會吧?那麼好看的人兒,如果還有比他更好看的,那可真是要天怒人怨了。
蘇來儀托著小腮幫陷入胡思亂想中時,司音突然急急忙忙地回來,顧不得像往常一樣先和來儀說會話再去忙自己的,她徑直衝入裏屋收拾東西,蘇來儀不解地跟過去,看著娘親煞白的麵孔和手忙腳亂的動作,一頭霧水。
“娘,你這是幹什麼?我們要搬家嗎?還是被爹爹趕出府了?”她納悶地問,小手扶著門,看著娘的慌亂,她心裏也有了不祥的預感。
“別問了,快,跟娘走,娘一定會保護你的。”司音背上重重的包袱,拉著來儀的手就要往外走,然而,院子裏湧入的侍衛卻讓她抬起的腳又放下,蘇來儀抬頭,看到了那些表情僵硬的侍衛擁著蘇梓昕走進來,回轉頭,是麵如死灰的林恩月。
“你還想逃?你能逃到哪裏去呢?真是不自量力。”蘇梓昕瞟過司音背著的包袱,冷冷地嘲諷道。
司音跪倒在地,眼淚撲簌簌地落下,一個勁地央求,說不要帶走她的女兒,女兒是她的命根子啊。
蘇來儀還來不及從娘似曾相識的動作所帶來的震撼中回神,又被司音的話嚇到,帶走她?她更是覺得迷惘了。
電光一閃,她突然頓悟,蘇來儀出生的那個晚上,司音也是這樣求著蘇梓昕,當時為的是不要把自己送到宮裏去。
那麼,現在看樣子仍舊是為的那樁事,這一天的到來,她不是沒想過,隻是最近幾年在娘親的寵愛下,她過得無憂無慮,差點忘了這事兒。
“爹,你不要為難娘,我跟你去吧。”七歲的蘇來儀緩緩地開口道,冷靜地口吻讓蘇梓昕詫異。
“你自己懂事就好。帶走吧。”他冷哼一聲,揮一揮衣袖,招呼侍衛。
司音卻大吼一聲“不”,飛快地把蘇來儀抱在懷裏,顧不得抹去滿臉的淚,隻惡狠狠地對著侍衛道,“你們敢,你們誰敢搶我女兒,我和她拚命。”
侍衛們被她的氣場震到,有些猶豫地停住了動作,不敢上前。
蘇梓昕走向司音,抬起腳就踹向了她的胸口,她躲閃不及,笨拙的身子向後摔在了地上,手裏卻仍緊緊地抱著蘇來儀。
“賤人,你別不識好歹,這個野種值得你這麼多年跟我作對嗎?我警告你,你再不放手可休怪我不念相好一場的情分。”聽著蘇梓昕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司音笑得蒼涼,“情分?你還念著情分,你有把我當人看嗎?你這麼多年有管過我的死活嗎?你還記得當年怎麼答應我爹娘的嗎?你還好意思跟我提情分。”
兩人言談間似乎暴露了驚天的秘密,蘇來儀震驚於蘇梓昕的那個“野種”一詞。
蘇梓昕氣結,惱羞成怒地指揮侍衛上前搶人。
“慢著,別傷害我娘,我跟你們走。”突然間。蘇來儀再次鎮定地開口,從林恩月懷裏爬起,順勢費力地欲拉扯林恩月起來。
“隻是,我和娘要話別,你們等著吧。”她看向那些侍衛們,話卻是對著蘇梓昕說的。也不搭理他們的反應,蘇來儀拉著一臉悲痛的司音進了房間,反手關上了門。
門外那些人,包括蘇梓昕都被這個小女孩的氣勢所懾,聽聞她既願意主動跟他們走,於是不再有所動作。
房裏,蘇來儀仔細替她娘抹去臉上的淚水,這張臉,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看到的第一張臉。娘,也是第一個對她笑真心真意待她好的人。她能做的,隻是盡力不給來災禍。皇宮裏的人指名要她,雖然她不清楚其中到底有什麼糾葛,但勢單力薄的她們除了聽從命運的安排又還能怎麼辦?她若此次順從地跟他們走了,也許蘇梓昕就不會再為難司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