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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瀟瀟,心情潦倒一片。趙婧妍心中太難過了。她想找個人傾訴,可沒有合適的人。什麼時候意識到個人是卑微渺小的?往往是在麵對那些無力改變的事實時,越是已成定局的,越能滋生缺憾。

服務員過來柔聲詢問,趙婧妍想了想,她是柳西西。這是個極其溫柔,笑容幹淨的女孩子。這樣的女孩子像純淨的綠色植物,舒適、涼爽。

“西西,幫我拿杯摩卡,謝謝你。”趙婧妍也盡量去做一個溫柔可愛的人,給別人以笑容。隻是,假象終究不長久,趙婧妍覺得自己的心其實是冷漠的。

十六歲那年,趙婧妍整理照片時,無意中發現自己了並非爸媽親生的真相。她看到一張媽媽李美惠年輕時的照片,登上山頂的紀念照,某年某月某日寫的清清楚楚。趙婧妍八月底出生,而照片上的日期剛好是那年八月初。照片上的李美惠穿著束腰長褲,腰身纖細,且她還在登山,哪裏像是要生孩子的人。趙婧妍當時就呆住了,怎麼會這樣?

小女孩早已有了自己的心思,趙婧妍沒有拿著照片去質問,她自己測試了。她有意聊到登山之類的話題,李美惠哪會想那麼多,就回憶自己當年攀登山頂的情形。

趙婧妍問:“媽,你確定你26歲就登上過泰山山頂嗎?”李美惠肯定道:“當然啦,我還讓你爸給我拍照了呢,就是不知道那張照片扔哪兒去了……..”

原來自己並不是媽媽親生的,趙婧妍站在鏡前,第一次認真地審視自己的臉。眉眼、鼻子、嘴巴,沒有一點兒媽媽的樣子。她和哥哥也長的不像,也就是說,她也不是爸爸的女兒。那一晚,趙婧妍哭了一整夜。

小小年紀,突然得知自己不是爸媽親生的,那種憂愁和煩惱,無法排遣。一個被全世界拋棄的人,很離奇地病了一場。那次,趙家的人都不知道趙婧妍為什麼病了。

趙爸給趙傾雲打電話時,趙婧妍聽到了。

“病了兩天了,醫生也說不明白什麼原因,就打了點葡萄糖,營養液,婧妍兩天沒吃飯了,你還不來看看?”

趙婧妍心中不屑,爸媽都不是親生的,那她根本沒有姑姑。咦,不對,她長的不像爸媽,卻像姑姑。那一刻,趙婧妍突然猜到自己的身世了。

那邊,趙爸似乎生氣了,“傾雲,我告訴你,你盡管狠心,婧妍永遠也不會再認你的。”

那年趙傾雲從蘇州回家,竟然帶了一個女嬰。趙家長輩被氣得不輕,趙傾雲跟沒事人一樣,把孩子扔給嫂子,“我想把她扔在半路上的,試了幾次,沒扔下,嫂子,你幫我把她扔了吧。”

“傾雲,這是你的孩子?”

趙傾雲不說話。李美惠把孩子抱給丈夫看,趙星河一看繈褓中的女嬰,那眼睛、鼻子,跟趙傾雲一個樣。不管怎麼說,這孩子也是他的親人,還能把她扔哪兒去?

趙星河回了病房,看到趙婧妍已經醒了,雙眼失神地看著房頂。十幾年來,養大的女兒,養得跟花朵一樣,他從來不後悔當年堅持留下她。

“婧妍,餓不餓?你媽在家給你做了好多好吃的,輸液也結束了,爸爸背你回去。”

趙婧妍不語。趙星河摸了摸她的額頭,體溫正常,又輕聲哄著。趙婧妍突然說話了,問道:“爸爸,我要死了,我姑姑會難過嗎?”

趙婧妍想,趙傾雲是不喜歡自己的,如果不是她還有個哥哥,早把她扔了吧。趙星河不知道趙傾雲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還以為她是病迷糊了。

“婧妍,你瞎說什麼呢?你要是…….你媽不得哭死,爸爸也會很難過,你哥知道你生病了,請假從學校回來的。”

是啊,姑姑不會難過的。這世上誰與誰親,並不是用血緣來劃定的。

趙婧妍順從地爬到趙星河背上,叫了聲“爸”,趙星河高興地應了一聲,背了她回家。那時,趙婧妍心裏已經想明白了,何必糾結那個問題,隻要她想,她還是家裏最受寵的女兒,她有爸爸和媽媽,還有什麼都願意讓著他的哥哥。

趙婧妍也覺得追問真相很無趣,她並不想讓爸媽知道,她已經知道了。隻是,她畢竟知道了,從那以後,她對爸媽的依賴就弱了。她做什麼事情也就更隨心了,主意自己拿,任何事情都不向家裏彙報,這是一種不尖銳地叛逆。

直到她去年要來蘇州,趙傾雲極力反對,由此,趙婧妍心裏才憋著一口氣,非要查明白真相。

今天終於知道真相了,趙婧妍心中寂寥一片。

“婧妍—”她聞聲抬頭,是陳慕三叔,陳越。

“三叔怎麼在這裏?”趙婧妍忙起身,陳越讓她坐。趙婧妍叫了柳西西,給陳越做一杯咖啡,也幫自己再做一杯。

“韓家老太太病重,我剛從醫院出來。”陳越在趙婧妍對麵坐下,外麵雨大,堵車了,他下來避雨,不料碰到了趙婧妍,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