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棠之看見他這般,在外間的陣陣喝彩中和華鵲掰扯:“我問你,這時候可憐她有用嗎?”

華鵲搖頭,可憐謝思安的確毫無用處,困局已在,毒也未消。

“我再問你,我這時候譴責始作俑者有用嗎?”

華鵲還是搖頭,譴責要是有用,大肅也用不著每次在南朝騷擾邊境時派重兵壓境,多派幾個使臣打打嘴炮不就行了。

“我再再問你,我這時候不學著點,難道等自己湊上去也這麼被害啊?”

華鵲無言以對,他隻得承認王棠之所言極為在理,隻是一般人不會出來。

王棠之隨著外間的喝彩也跟著為行如風鼓掌,同時用胳臂肘戳了戳華鵲:“別人不,是他們虛偽,本公子沒這個毛病。”

華鵲別過頭去,他情願有一搭沒一搭地為行如風喝彩,也不想再搭理王棠之。

王棠之單手按住華鵲的腦袋,強迫他轉過頭來問:“然後她怎麼?”

“她問人要hun藥。”

“……”

王棠之先是怔住,後是大笑。

笑過後對華鵲:“隨她。”

華鵲問:“人以為公子耗費心力把人送進宮是關心她,想護著她,如今看著卻不是如此。”

王棠之聳聳肩,支著腦袋打著拍子,不屑地撇撇嘴。

“我是要她多活些日子,至於怎麼活,是她的事。”

行如風如泣如訴地唱著一曲《孔雀東南飛》,王棠之聽到“我命絕今日”時搖了搖頭。

“人嘛,都是自己選的路。”

行如風的唱腔輾轉起合,“魂去屍長留”一句抑揚頓挫,王棠之聽著眼眶漸漸濕潤。

“給她的藥輕一點,別傷著她。”

華鵲頷首,默然不語。

北方的風雪依然未停,隻是從暴雪漸漸轉成了雨夾雪,謝思安這些日子就看著雪花飄在椒房殿前的平地上,飄在大政殿和椒房殿四周的所有草木上。

在華鵲的藥送到那日,她關上了觀雪的窗戶。

“姐,再過幾日就是萬壽節了。”

謝思安當然知道,道武帝的生辰是三月初三。

有話“三月三,生軒轅”,當初娶了琅琊王氏貴女的老清河王在三月初三上巳節喜得麟兒,連一向不問世事的大肅國師都送去過賀禮。

大肅朝五十年主支男丁凋零,清河王上京後,洛京的司馬氏終於有了第一聲男嬰啼哭。

謝思安如今想來,隻覺可笑,可笑洛京滿朝相慶,都是為了個野種。

“姐,別傷心壞了身子。”

倚華很為謝思安擔憂,自從那日後,她一直伏在窗邊看雪,也沒有哭鬧,隻是看雪。

其實倚華想錯了,謝思安倒不是在傷心,該傷心的,上輩子死的時候就傷心過了,她如今是在想怎麼辦。

做鬼時候飄在大政殿,她從伯父和伯父的政敵裏知道了大肅朝內外政事,知道了南北對戰的點滴;從道武帝那裏學會了裝腔作勢,學會了能屈能伸;從後宮的女人那裏學會了無盡春宵,明槍暗箭。

可道武帝以身為毒、以己做筏真是讓她始料未及,這男人竟然如此早就布下暗局,而且一局布下後都不給自己留餘地。

他也不怕自己從此斷子絕孫!

其實謝思安目下有許多路能走,她可以和道武帝徹底撕破臉,也可以去和家中哭泣賣慘。

可她重生一回,偏偏不想選這些路。

伯父年邁,她不想再做謝氏保護下的嬌嬌女,她要自己把道武帝欠她的一切要回來。

她相信,重活一世,總要做點驚心動魄的事才有意義。

謝思安把華鵲送來的兩個藥瓶放在手心中把玩,華鵲很心,給的兩種藥一種配花、一種配茶,分開用隻暖情,合用才有猛效。

不就是拿自己動手嗎?她如今看見這男人實在不行,還是上點藥才能演的像。

謝思安擰開一個藥瓶,抹了一點在唇上,花香四溢,芬芳非常。

她得好好陪司馬軻玩一玩。

隻希望,他別太上癮。

“傳本宮口諭,皇上初初登基,今年的萬壽節宮中不宜鋪張,外朝朝賀後隻備一席家宴,去清心庵請老王妃進宮,再請至親宗親聚即可。”

倚華問:“姐,老王妃素來是不出席的。”

謝思安當然知道,她前世年年請,那人都百般推拒。

“她來不來不重要。”

謝思安舔了舔唇上的香蜜,隻覺渾身飄然,掌心發熱。

“重要的是,我怎麼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