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平驛站,西院。
林晧然很低調地住了進來,並讓驛丞隱瞞他的身份。攜帶自家族人赴任的好處在於:他們的嘴巴都很嚴實,絕對不會輕易向外界透露半點口風。
“下官電白新任知縣楊君正拜見府台大人!”
楊知縣將臉洗幹淨,胡須梳理妥當,換上一套七品官服、頭戴烏紗帽,整個人如同煥然一新般,規規矩矩地給林晧然行了一大禮。
林晧然如今的身份自然當得起這一跪,但還是急步上前,將這位老頭扶起來道:“楊知縣,使不得,快快請起!”
“謝府台大人!”楊知縣表示感謝地站起來,卻又是主動道歉道:“方才受奸人蒙騙,故而心裏一度對府台大人產生了憤念,還請大人勿怪!”
君子大抵如此,將心裏頭的東西亦會堂堂正正地出來。
“若是本官是如此行徑之人,厭之,本府豈能怪責楊知縣呢?”林晧然微笑著搖頭,並抬手示意他在茶桌前坐下。
楊知縣看著林晧然如此謙和,心裏稍微安定。對林雷公的威名早已經如雷貫耳,心裏已然有了欽慕之心,如今接觸下來並沒有讓他感到失望。
侍女送來了茶水,楊知縣是一個懂得規矩之人,待林晧然落了座,他才跟著入座。
楊知縣這次並不全為道歉而來,認真地拱手道:“下官初到電白縣擔任父母官,心裏很是惶恐不安,還請府台大人賜教!”
這確實是楊知縣的真心話,對於林晧然治理雷州的能力,有著深深的敬佩之意,心裏已然是要以他為師。
“賜教不敢!”林晧然先是觀察了一下楊知縣,發現他的眼睛確實透露著真摯,輕啐了一口茶水才詢問道:“楊知縣,不知你是如何看待倭患問題呢?”
楊知縣舉止有些拘束,但眼睛很坦誠地望著林晧然道:“下官雖然痛恨倭寇,但卻並不主張海禁!實則唐巡撫得極對,大明倭患源於海禁,正是海禁斷了海商的財路,這才引起的這一場曠日持久的禍事!”
這個辭並不新鮮,卻聽他話鋒一轉又接著道:“再加上一些地方官紳侵吞土地,致使很多百姓破產而下海為寇,官府對此亦需要承擔著很大的責任。故而,朝廷應當主張開海,官府亦要偏於民而非鄉紳!”
“哦?楊知縣當真這般認為?”林晧然的眉頭輕挑,來了興趣地打量著這個老頭。
在大明當下的朝局中,投機官員並不在少數,所謂的開海派往往都是隨著聖上的願意而發生轉變,真正擁護開海的官員實則不算多。
至於後麵一項,更是直指大明的最大弊病,倭患惡化亦是離不開官紳侵吞土地,從而致使破產的百姓走上了強盜之路。
楊知縣能夠看清這一點,並敢於在他這位上官麵前指出來,證明他確實是一位想要為民做主的好官。
“實不相瞞!下官是福建泉州府同知人,對倭患問題有著比較深的認識!”楊知縣坦誠地望著林晧然的眼睛,接著認真地下去道:“我早先對開海亦是有著一些顧忌,擔心會不會給百姓帶來更大的災害!去年廣東發生洪澇災害,致使米價漲到駭人聽聞的地步,林大人從暹羅換回十萬石糧食救百姓於水火,這是何等的功德無量!正是如此,下官覺得開海有利於大明,起碼廣東這裏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