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晚時分,院中的雨早已經停歇,躲在角落的夏蟲在歡快地鳴叫著。由於驟然失勢,連同登門的官員亦是突然間變少。
身穿喪服的林晧然一個人呆在書桌中,卻是負手透過窗戶望著夜空中的圓月,臉上流露著一絲淡淡的憂愁。
他原本隻是一個貧寒出身的士子,隻想考取功名做一個人上人。哪怕同流合汙也好,哪怕和光同塵亦罷,隻要自己跟妹妹過得富足就行。
隻是不管是他,還是那個他那個喜歡好打不平的妹妹,亦或者是剛剛過世不久的嶽父,已然都希望讓華夏變得更加美好。
他亦是慢慢地發生了改變,開始肩負起一份曆史使命,苦心竭慮地想要改變這個腐朽的王朝,讓華夏站到世界之巔。
但,現實卻給他狠狠地潑了一盆冷水。
卻不是誰都想要改變這一切,亦不是誰都想要華夏站在世界之顛,更是不會顧及每年有不計其數的百姓流離失所,而這種人偏偏還不在少數。
或許在後世人看來,嘉靖和徐階是明君和賢臣,但林晧然卻並不這樣認為。
一個不惜百姓承受重賦、耗費國帑進行修道的皇帝,又怎麼能稱得上明君?一個鑽研於權勢卻不作為的首輔,又怎麼能稱得上明臣?
“或許,我才是這個時代的另類吧!”
林晧然望著屋頂上的那輪皎潔的圓月,臉上卻是浮起了一抹微笑,他的眼眸重新浮現那份以前的自信和執著。
路很難走,但他並不覺得是一條死路!
他從來不覺得做事是一件容易的事,就像想要談下一份大合同,從來都不可能一蹴而就,而是要克服方方麵麵的困難。
在想明白這件事情後,林晧然則是走回到書桌前坐下,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然後找來了一份空白的奏疏。
雖然嘉靖病重,恐怕亦是撐不了多少時日,但權柄仍然被這位擅於權術的皇帝牢牢地掌握。想要化解徐階的攻勢,那麼還是需要刺激一下這位皇帝。
林金元顯得躡手躡腳地進來,換了一盞燭台,而後又是悄無聲息地走了出去。
林晧然思索良久,借著旁邊敞亮的燭光,便是這一份空白的奏疏上麵認真地寫下:“臣戶部尚書林晧然謹奏!”
他的眉頭微微地蹙起,跟著早前隨手的“明”字不同,此刻寫下的每一筆都很是認真和慎重,想要將自己所有的意圖巧妙地表達。
表達,這無疑是一門高深的藝術。
在麵對麵之時,既考驗口才,又要考驗演技。隻是在無法麵對麵之時,那麼奏疏的遣詞造句就顯得尤為重要。
話說曾國藩在跟太平天國打仗時是輸多贏少,在上疏向朝廷檢討之時,其中有一句“臣屢戰屢敗請求處罰”。
隻是他的幕僚看過後,卻建議他將“屢戰屢敗”改為:“屢敗屢戰”。
正是調了一個前後順序,結果這道奏疏呈上朝廷,皇上反而覺得曾國藩有平叛的決心,且呈現著一份忠心,從而還表揚了曾國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