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謙徹底忍不了了。
他萬萬沒想到,這些金兵硬是衝不進來!
既然如此,他隻能主動去找金兵送人頭了。
此舉或許會引發一定的混亂,但……為了散掉自己的氣運,裴謙也顧不上這許多了。
隻是,在他拍馬向前的那個瞬間,他看到絲絲縷縷的氣運,從無數的士兵身上升騰而起,彙入他的身體中。
而在短暫的混亂之後,他耳中聽到的聲音,也從驚心動魄的呼喊,變成了山呼海嘯般的宣言。
“衝啊!”
“隨陛下殺金狗!”
“複我河山!”
“為我朝被屠殺的北地百姓,報仇雪恨!”
“取完顏宗弼狗頭,祭我曆代先皇!”
就連重步兵,都開始向前推進了!
而一直遊弋在周圍襲擾的精銳騎兵,也終於發起總攻,從側後方包圍金軍,為完顏宗弼套上了最後的絞索!
山呼海嘯般的喊殺聲中,皇帝一身金盔金甲,便如同黎明時分的朝陽,照亮了整個戰場。
皇帝所至,便是帝國疆域!
此前不久,完顏宗弼清點著損失慘重的鐵浮屠,感到心如刀割。
這些重甲騎兵可以說是他的命根子,他憑借著這些鐵浮屠,南征北戰、橫掃千軍。
可此時,卻要盡沒於此。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為什麼鐵浮屠就是衝不垮這些步兵的陣列?
而在他發出“撼山易,撼嶽家軍難”的感慨後不久,那座他衝不動的大山,朝著他壓過來了!
……
嶽飛到底是如何大破鐵浮屠的?
其實並不複雜:先用拒馬和重步兵的槍陣頂住鐵浮屠的第一波衝擊,維持陣型,讓鐵浮屠的騎兵失去衝擊力,陷入泥淖。然後再用麻紮刀和大斧,砍斷馬腿,讓彼此相連的鐵浮屠接連倒地,之後再像撬罐頭一樣,收割戰場。
隻是在他之前,卻從未有人能真的執行這種戰術,往往是還沒有走到第二步,整個步兵陣列就已經全線崩潰了。
因為達成這種戰術的關鍵在於,這些士兵們到底敢不敢用自己的命,去換鐵浮屠的戰馬?
嶽飛之所以能做到,正是因為他可以練出一支“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的嶽家軍。
有這樣冷兵器時代巔峰的素質和軍紀,能有如此的戰鬥力,也就不足為奇了。
隻可惜裴謙知道這一點的時候,終究是太晚了。
……
建炎二年秋,金軍兵分四路,完顏宗弼親率鐵浮屠、拐子馬,衝擊汴梁城外的宋軍。
血戰兩個時辰、頂住了鐵浮屠的幾十次衝鋒後,雙方陷入焦灼。
此時,皇帝躍馬而前,嶽飛也提槍衝陣,宋軍士氣大振,人人奮勇、個個爭先,將金軍殺得人仰馬翻、全線崩潰。
完顏宗弼率殘兵敗將落荒而逃,宋軍獲得全勝。
此一戰,完顏宗弼手中的鐵浮屠盡沒,喪師之痛讓他之後每每在深夜醒來,都扼腕歎息。
自此之後,金人再也沒有組織起任何一支鐵浮屠。
而後,嶽飛率部乘勝追擊,越過黃河,先收大同,再克中京,而後一路北上,打下上京臨潢府、東京遼陽府,直搗黃龍。
李綱坐鎮後方,將糧草輜重源源不斷地從江南運抵前線。
至於那位陛下,則是隨著嶽飛將軍,直入金國境內。
隻是他每戰都要衝鋒在前……著實令人費解。
士卒紛紛感慨,陛下有唐宗遺風。
……
黃龍府所轄五國城。
之所以一直在喊“直搗黃龍”的口號,並不是因為黃龍府是金人的老巢,而是因為徽欽二帝被關押在這裏。
此時,“迎回二聖”,是整個大宋最高的政治正確。
後世有些人說,嶽飛一直喊“迎回二聖”是沒有情商的表現,所以才引得趙構猜忌……實際上這明顯是一種誤解。
因為“迎回二聖”這個口號,正是趙構自己喊的。
畢竟宋徽宗是他的親爹,在以忠孝治天下的古代,迎回親爹自然是一個無法繞開的話題。
而即便嶽飛真的能直搗黃龍、迎回二聖,趙構也完全不用擔心這兩個昏君會對自己的皇位有什麼影響。
因為到了那個時候,他就是大宋的中興之主,收複燕雲的不世之功,甚至可以與太祖太宗甚至那些曆朝曆代的明君相提並論,兩個亡國之君,又如何能威脅他的地位?
所以,趙構殺嶽飛,就隻是純純的腦殘罷了。
至於裴謙為什麼要喊出“直搗黃龍”的口號……
其實僅僅是因為,黃龍府比上京更遠,能多打幾仗而已。
隻可惜,裴謙這一路上也算是身經百戰,可每次衝在前麵想送人頭的時候,卻總是被宋軍怒濤般的攻勢所裹挾,打著打著,就變成了大勝……
於是,他最終還是來到了五國城,來到了關押徽欽二帝的地方。
……
“陛下,二聖……就在前方了。”
嶽飛意氣風發,而他身邊的將士們,一個個也都神采飛揚。
對於這些將士們而言,或許徽欽二帝有太多的騷操作,讓大宋蒙受了太多的冤屈,但在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道德框架之下,他們對於“迎還二聖、報仇雪恥”這件事情,還是有著極高熱情的。
此時五國城就在前方,而既然皇帝陛下已經親至,那麼迎還二聖這件事情,自然還是要皇帝陛下親自來。
其他人,哪怕是嶽飛,都是不夠格的。
裴謙麵沉似水,一直打到黃龍府都未嚐一敗這件事情……讓他的心情有些不好。
不過,他還是一言不發,帶著隨行的嶽飛、一位文臣和幾名親兵,邁步走向關押徽宗和欽宗的那處殿宇。
剛一進入,裴謙就看到兩個在趙構記憶中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臉孔,涕泗橫流地向他撲來。
“九弟!朕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朕的!”
“構兒!朕果然沒有白疼你,你真是給了父皇一個大大的驚喜啊!”
“朕差點以為此生再也無法回到江南了……”
“構兒,我父子三人何時啟程?這苦寒之地,朕一刻都不想多待了……”
“完顏宗弼抓住了沒有?九弟,一定要將他碎屍萬段,以告慰我大宋先祖!”
徽宗和欽宗,臉上全都洋溢著巨大的喜悅。
甚至直到現在,他們還難以相信這個事實:在靖康之變後僅僅兩年時間,趙構就用嶽飛,將曾經看似不可戰勝的金人打得抱頭鼠竄,不僅收複了燕雲,甚至馬上就要平推整個金國。
狂喜之下,甚至有些失態。
裴謙身旁的眾人,也都熱淚盈眶,頗為感動。
他們都以為,此時皇帝會衝上前去,抱住自己的父皇和好大哥,痛哭一場,上演一出父慈子孝的戲碼。
隻是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這位新皇的臉上,是如水的陰沉。
“朕有些奇怪啊……
“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麼還能舔著臉活在世上的……
“但沒關係,你們兩個也不能算是毫無用處。
“朕想向你們借一物,散朕周身氣運,不知可否?”
雖然這位新皇的表情有些奇怪,也說了一些怪話,但在絕處逢生的狂喜之下,徽宗和欽宗顯然並未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他們的大腦,還並未從喜悅中轉過彎來。
“九弟想借什麼?盡管開口!”欽宗慷慨道。
裴謙的臉上露出一個冷冽的笑容:“欲借二位之頭。”
徽宗和欽宗不由得大驚,他們慌亂地想要後退,但裴謙已經抽出了腰間的長劍,邁步跟上,揮劍刺出!
“噗”的一聲,長劍直刺入欽宗的胸口。
這是皇帝隨身佩帶的寶劍,吹毛斷發,削鐵如泥,劍尖如同切豆腐一樣,從欽宗的後心透出。
“唰”的一聲拔出,鮮血四濺,染紅了裴謙身上的金甲。
“構兒,你,你要做什麼!”徽宗驚恐地大喊。
裴謙邁步向前:“父皇,別喊那麼大聲。
“安靜些,朕送你上路!”
“唰”的一聲,染血的寶劍如電光般劃過,徽宗的人頭衝天飛起,“咚”地一聲在地上滾落。
他的雙眼兀自圓睜,似乎怎麼也想不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淡定地做完了這一切之後,裴謙取出錦帕,擦掉寶劍上的鮮血。
而後,他耐心等著身上的氣運散去。
以子弑父,以臣弑君……
皆是毀掉自身氣運的好辦法。
金人已經被嶽飛將軍攆得要逃回黑山白水的苦寒之地了,裴謙想送人頭,也根本沒機會了。
但還好徽欽二帝還活著,殺了他們,按理來說應該可以散掉不少氣運。
如此一來,這一趟也算是……不虧了。
二帝的屍體躺在地上,周圍是死一般的安靜。
所有人都震驚了,完全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皇帝費勁周折直搗黃龍……就是為了親手弑父殺兄?
這……
這是否有點……
裴謙轉頭看向眾人,尤其是看向那名文臣。
按理說,自己做出這種弑父殺兄的逆天之舉,該是要被寫上史書唾罵的吧?
還等什麼呢?
那文臣愣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大聲說道:“金人竟然如此惡毒,已然將二聖害了!陛下英明神武,為二聖報仇雪恨,此情此心,蒼天可鑒!
“天佑我大宋!”
其他人也紛紛醒悟,紛紛跪地,齊聲說道:“天佑我大宋!”
這下,輪到裴謙懵逼了。
“啊?”
而後,他看到許多氣運從二帝的屍體上飄起,彙入了他的體內。
不僅如此,還有許多從外麵飛來的,絲絲縷縷的氣運,紛紛彙入他的身體中……
“朕特麼……”
裴謙如遭雷擊,急火攻心之下,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陛下!陛下!”
眾人紛紛慌了神,上前扶住即將昏倒的裴謙,亂作一團。
……
宋武宗趙構,字德基,宋朝第十位皇帝,宋朝中興之主,宋徽宗趙佶第九子、宋欽宗趙桓之弟,母為顯仁皇後韋氏。
任上重用李綱、嶽飛,厲兵秣馬,直搗黃龍,一雪靖康前恥,收複燕雲,並以再造之功,被後世認為是大宋第一明君,與其他的千古名君同列。
駕崩於淳熙十四年,享年八十一歲,廟號武宗,葬於永思陵。
終其一生,與嶽飛君臣相合,永不相負。後世稱,二人有如漢昭烈帝與諸葛武侯遺風,扭轉了自五代以來、君臣猜忌互殺的風氣,為後世明君賢臣,樹立了榜樣。
據野史記載,武宗皇帝駕崩前,曾慨歎“氣運為何越來越多”、“朕終於可以回去了”雲雲,不足為信。
又據野史記載,武宗皇帝在五國城弑父殺兄,多半是痛恨徽欽二帝的文人編造,同樣不足為信。
後人為武宗皇帝與嶽飛君臣立廟,仿效漢昭烈帝與諸葛武侯舊事,後人祭祀,香火至今不絕。
……
裴謙在床上翻了個身。
五次三番的連續劇噩夢,他已經越發習慣了。
“嗬,這噩夢都不滿足於原本的那個世界了,都穿越到宋朝了可還行……
“不過還好,我已經適應了。
“啊,雖然最後沒有敗掉氣運挺讓人生氣的,但……
“這個夢倒是還不錯。”
裴謙心滿意足地翻了個身,再度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