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之夜,我和重山倒像是兩個素未謀麵的陌生人一般,都僵直著身子,各自坐在一邊,沉默到窒息。
我雖然對這門婚事不怎麼上心,可畢竟也是頭一次真正做新娘子,心裏還是緊張得能捏出一把汗來,暗暗埋怨重山怎麼不能大方一點,開口說幾句話也好。
正當我埋頭尋思如何打破這個尷尬,重山突然站了起來,把我嚇一跳。
他走過來,又走過去,突然在我麵前站定了,一把握住我的雙手,憋了半天才道,“清華,我會對你好的!”
“我,我知道!”我也是憋了半天,才擠出這幾個字出來。
他癡癡地盯著我,一步步往我的臉湊過來,眼神熱得像是要噴出火來。
我下意識一步步往後退,差點倒在床上,他立時伸出一隻大手,穩穩地攬住我的腰肢。
因為隔得太近,我幾乎看不清楚他的臉,隻依稀記得他的鼻尖觸到我的額頭,呢喃道,“你是我的了。”
溫情而霸道。
我把眼睛一閉,道,“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妻子。”
這話是說給我自己聽的。
在清貧而忙碌的生活中,我仿佛找到了一個小小的出口,不再死死地盯著過去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而是跟著趙大娘,為在地裏翻出一顆土豆兒而感到由衷地欣喜。
我並不嬌生慣養,至少這幾年早不是了,可下地種莊稼對我來說,仍然是有些吃力,重山倒也心疼我,重活兒累活兒他都搶著做,幾乎不讓我下地,我也隻是在他不在的時候,偷偷和趙大娘學師。
當然,我不能再叫趙大娘了,得跟著重山,叫娘。
我們婆媳之間,相處得很融洽,我雖然下地幹活兒不拿手,但也不是白吃白喝,我紡績,織布,繡圖,洗衣做飯,樣樣學成,從不喊累。娘逢人就誇我這個兒媳婦一點兒也不嬌慣,還悄悄和我說,“自打你進了門啊,重山都上進了,天不亮就進城找活兒做,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言語裏滿是欣慰和驕傲。
有一天,我正在廚房忙活,重山忽然進了來,在我身後晃蕩,又不說話,我回頭見他瞅了我半天,便道,“什麼事情,我可忙著呢。”
他搔了搔頭,別別扭扭從身後舉了一根簪子出來,道,“喜歡嗎,我給你戴上!”
那簪子樣式是不錯的,雖是鐵的,仍是要花好幾個銅板,夠我們家兩三天的吃用。
家裏的境況我又不是不知道,我可是安安心心跟著他過日子的,不免就要怪他大手大腳,“我還有幾件好看的首飾呢,花這個錢做什麼?”
重山不好意思笑道,“我知道,你隨便拿出一件,都比這個好上萬倍。”
說實話,那一刻,我的心裏還是感到些許溫熱的,東西雖是不值錢,卻也是重山的一片心意。看他扭捏的模樣,應該是第一次送人簪子吧。
我便笑道,“禮輕情意重,我喜歡呢。”
重山特別高興,正要給我戴上,娘忽然踏進門來,他的手便停在我的發髻上,戴也不是,拿下來也不是,僵在那裏了。
我們兩個都怔了,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娘便擺手笑道,“疼媳婦兒有什麼好丟人的,我瞧著清華戴上挺好看!”
她又道,“能娶到清華這樣的姑娘,是我們家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嫁到我們家來,沒享什麼福,難道還舍不得這幾根鐵簪子麼,往後日子過好了,就是金的銀的,隻要你喜歡,都叫重山買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