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兩根柳條(1 / 2)

他對我微微一笑,像風一樣輕輕地從我身邊走過,陌生人一樣客氣,使我一陣恍惚。

他不認識我。

良生不會不認識我。

不是良生吧,應該不是吧,我一遍一遍在心裏告訴自己,卻始終無法移開自己焦灼的目光。

“爹,”錦書親昵得地挽起了易桓的手,水靈靈的雙眼含情脈脈地落到了他身上,問候道,“椋哥哥。”

不勝嬌羞。

他依舊微微一笑,卻笑得親近。

“清華,”不知出神了多久,耳邊忽然聽到虞姐姐輕語的聲音,我怔怔轉過頭來,原來是易桓已來到我們麵前。

易桓是武將出身,便裝時仍可見他身上那鐵骨錚錚的硬氣,年近古稀,精壯不輸身旁幾位少年。

他麵目卻頗為慈祥,開口便很和藹,“清華侄女 ! 你可能不記得我了,可你小時候我還真抱過你哩。”

我一邊慌忙撤回自己對良生固執的凝視,一邊應答,“是是,清華聽父親提起過,秦章甫,魏易桓,異域雙雄,蓋世神勇 ! 父親生平鮮少誇人,但每次提起將軍,總讚不絕口 ! ”

從父親的口吻中能聽出他對易桓的欽佩,可他對他們兩人之間的私交卻絕口不提,所以我並不知道除了陳叔叔以外,父親還有其他的摯友,更不知道這個他從來不提的摯友會在他死後千裏迢迢前來拜祭。

聽了易桓的一席話,我當時暗暗猜想,二人多年未有來往,許是因各為其主的緣故。

魏國為東秦所滅後,前魏世子,也就是是易桓的長兄,在鹹陽當了三十年質子,就是東秦為了防止易桓起兵複國而故意設計的陰謀。

前年,父親不知為何專門設了一場冥宴,尊狐為主,不許我和清愁打擾,那那正是前魏世子離世之時。

對易桓來說,兄長的安危高於一切,這麼多年來,他的確安守本分,偏居豫州,做個小小的郡守,直至世子離世,方投靠了義軍。

也不知道易桓是真的早有反心還是為勢所迫,或兼而有之。

我傾向於兼而有之。

他聽我提起父親,大為感慨,“恩恩怨怨,竟至死方泯。有句話,我該早和他說才對,現在,也不知他究竟聽不聽得見 ! ”

看來他們之間除了情誼之外還有些過節,至於什麼恩怨,我作為後輩實在不好主動問起,隻好道,“不管如何,將軍肯親自來探望,對父親來說,已是莫大的欣慰。”

易桓頷首,又很關切地問起我們一家的近況,當得知我已成家,忽沉吟道,“清華在生活上可有沒有什麼難處?大可和叔叔說。”

我下意識地掃了他們一眼,再看了看我自己。我一身粗布衣裳,不施粉黛,如村婦無異,他們華服玉冠,裝扮講究,一看就尊貴尋常,相比之下,簡直是天差地別,怪不得易桓生了憐憫之心。

喬家曾富甲一方,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我們會落魄至此。

我聽出來他的弦外之音,但並不能接受,好像他來這裏就是為了施舍我一樣,可我並不覺得有何窘迫。

便道,“您的好意清華心領了,生活固然清貧,清華甘之如飴。”

易桓連連點頭,表示讚許,道,“好好,果然是正言兄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