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董夫人大鬧了這一場,清愁和董翊剛剛上升的熱情被狠狠的澆滅了下去,透過這層濕漉漉的羞辱,我看不到這份感情的出路。
張文書是清愁人生中的一個汙點,雖然兩人並沒有苟且,但在董家眼裏,這是比她悔婚還要致命的弱點,他們怎麼能容得下這顆沙子?
晚上,我輾轉反側,怎麼也想不出董夫人是如何得知這件事的,但這也許並不重要了,因為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沒有回轉的餘地,除非董翊不再是董家的兒子,可這比讓董夫人接受清愁更不可能。
這明明就是一盤死棋!
我沉重地歎了口氣。
“還在想董家的事?”
重山翻了個身,輕輕道,一隻手習慣地朝我攬了過來。
“對不起,吵醒你了。”
“其實我也沒有睡著。”他輕笑了一聲。
“你在想什麼?”我問。
“不想什麼,隻是你不睡,我也不想睡。”
“重山,如果當初娘不同意我們的婚事,你還會娶我嗎?”
“首先,娘那麼喜歡你,沒理由不同意。其次,就算娘不同意,我也會娶你的。”
“為什麼,萬一娘以死相逼呢,像董夫人一樣?”
“其實董夫人隻是在維護董家的顏麵,可她不明白,這些都是虛的,和兒子的終身幸福比起來,根本就微不足道。這就是他們大戶人家的處世之道吧。”
重山一語點醒了我,確實是如此。董夫人竭力阻攔董翊和清愁來往,其實不是出於對兒子的愛護,而是出於對家族門楣的維護,也許地位越是高的,越看不到人本身的內心的渴求,越要做一個妥協和犧牲,簡直和冷血沒什麼兩樣。
“此刻隻能靜觀其變,你不要和董家硬碰硬,對清愁沒有好處。”
我乖乖地應了一聲,覺得他說的都是對的,慢慢閉上了雙眼,準備睡下。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重山的呢喃,“娘知道我喜歡你,必定是同意的。”
不知不覺感到他的手將我攬得緊了一些,他的呼吸均勻,聽起來像是囈語一般。
我猛地睜開了雙眼,一動也不敢動。
自成婚以來,我們之間鮮少有什麼甜言蜜語,最多的狀態就是共同討論一個難題,互相出主意。相比如膠似漆,我更適合這樣參謀式的相處方式,我甚至覺得這就是夫妻本身應有的姿態,相敬如賓,應算得上美滿了,至少足夠滿足外人的觀想。
這是我第一次聽他說喜歡這個詞,心裏還是免不了要感懷一下,但更多的是心慌。我們從朋友做成夫妻,是沒有經過愛情的指引的,有的隻是父親彌留之際的囑托。
我甚至不知道為什麼重山會答應這門婚事,他明明知道我的心裏,除了良生,不能再裝下第二個人,我當時猜,大概是到了成婚的年紀了吧,但也不願意多想,究竟是為什麼,都不會改變這樁婚約,也不會改變我遵從父親意願的決定,也不會改變我即將成為趙家兒媳的身份。
重山,做了一個丈夫應盡的責任,愛護我,關心我,為我承擔一切苦憂和危險。我呢,處處以他為先,替他籌謀,孝順他的娘親,任勞任怨,似乎,是個賢內助。我們像所有的親人一樣自然地親近和依賴,但也像客人一樣,理智地疏遠。
這正是我極力想要營造的一個狀態,長久以來,我都很滿意。
直到剛剛,他說出這句話之前,我都是自由自在的。
我心慌,因為我承受不起這樣的感情。我寧願我們之間純粹的隻剩下親情,而愛情,我早已把它祭奠給死去的良生了,我拿什麼來回報他呢?並不是我不願意去愛他,是我沒有這個力氣了,要我忘記良生,就是要將我的靈魂抽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