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清晨,我剛從房裏出來,便看見阿禮吊著膀子,站在樹下正盯著地上不知在觀看什麼。我便喊了他一聲。
他抬起頭來,指著地上滿臉興奮招呼我道,“清華快看!”
我走近一看,謔,好大陣仗的蟻群!
“咦,難道要下雨了麼?”我疑惑地抬頭看了看天,卻是萬裏無雲,哪裏有下雨的模樣。那這些密密麻麻的螞蟻在樹下聚成一堆是做什麼。
“你仔細看看,這像什麼?”阿禮特意拿手比劃了一下。
我便再用力地仔細觀察了一下,方試著道,“像,龍?”
阿禮使勁地點點頭,眉飛色舞道,“正是!此兆似別有深意,清華怎麼看?”
我知道他的意思了,龍,乃天子之兆也,在這反秦當口上,無緣無故,院裏突然聚蟻成龍,雖不敢百分百斷定有此寓意,卻也不得不引人遐想。
“應隻是湊巧而已吧。”我如是回道。
阿禮抿了抿嘴,道,“我覺得沒有這麼簡單,現在大哥正領軍作戰,氣勢如虹,若此圖真有什麼寓意,豈不是錦上添花?”
我便搖頭道,“不管是不是真的,此事,你知我知便可,切勿四處張揚。”
阿禮疑道,“為何?”
我便將從前對魏室的顧慮重又說了一遍給他聽,擔心道,“此事若真傳到了易桓耳中,聯盟恐生變故。”
阿禮聽罷,方服氣道,“那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便點頭。我們靜處了不過片刻,他愈發地拘謹起來了,眼神慌忙,不一會兒便要告退。
我急著叫住了他,追了上去。
他便停了下來,身子微微斜著,低著頭,儼然一副被人抓了現行的樣子。
“你到底怎麼了,連一句話也不肯和我多說?”我擋在他麵前。
他失神地望著別處,隨口回道,“我隻是累了,想回房歇息。”
“不必敷衍我罷。自從那次長亭回來,你就變了個人似的,我不明白你為何處處躲著我,是不是我做了什麼,令你不開心了?”我希望他能坦白一些。
他把渙散的目光收了回來,卻仍是不做聲,唇齒緊閉。
“阿禮既然不願意說,我也不強逼,等阿禮什麼時候氣消了,再說吧。”我歎了口氣,準備離去。
“和你沒關係,是我自己,沒有臉見你。”
就在我轉身的瞬間,他忽衝口而道,言語中滿是懊惱。
我心下忽然明白了,他把我遭遇的不幸當成了是自己的過錯。
他說的,正是我小產一事,我便立馬心酸起來,淚水噙在眼中打轉,“叫我說什麼好,你實在,太傻了。”
“我說過要保護你,可是我卻沒有做到。每次見你,我都會想起你傷心欲絕的模樣,就像一把刀插在我的心上。我生氣,生自己的氣,為什麼這麼沒用!”他激動起來,揮動了傷臂,麵上一片青紫。
“阿禮,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有義務去背負上另一個人的生死和苦樂。若我自己都沒辦法保護自己,又有什麼資格去責怪別人?你的心,我都明白。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不想再因此失去最好的朋友!”
“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我想這輩子怕是都還不清了。”
“我何曾叫你還過?”他低頭望著我,喃喃道。
我嘴邊有句話便生生咽了回去,改口道,“你的手傷如此嚴重,需得多養兩個月,我和重山說好了,這次北上潁汌你便不必跟去了,他已選好幾人,助你留守安城。”
他一聽要把自己留下來,立馬急了,道,“這點傷算得了什麼,我左手使不得刀,右手可還使得矛,你單單把我留下是嫌我沒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