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在蘇煜的眼裏,我做的這個決定相當倉促,甚至荒唐。我不管他如何看我,不管他如何回去複命,不管重山反應將會如何,我隻知道,我不想回潁汌。我是個習慣瞻前顧後的人,如果不是借著這股衝動向慕椋坦白我的心意,我怕我就再也沒有當時的勇氣了。大多三思,都以放棄告終。
我之前答應臻夫人,出來之後,就會躲得遠遠的,過安靜的日子,不被人打擾,也不打擾別人,天下誰想做主便誰做主,我當不好太傅的女兒,還能當不好籍籍無名的小老百姓麼?
然而我更清楚,豫州和反秦大業幾乎是慕椋全部的心血,我不可能為了一己私願逼迫他放棄這一切。
所以,我隻能跟他去屬於他的地方。
我不說,是因為我知道,不論我提什麼要求,他都會答應。所以在他問我之前,我便想好了回答。
和我在一起,他所要承受的一定比我多得多,他不僅要承擔我的未來,還有我的過去。我隻求帶給他少一點煩惱。
我想起來自己第一次到將軍府,是來求援的。第二次到這裏,又是來投奔的。看到這三個字,一股流離失所惡窘迫感油然而生,頗為淒愴。
我心口這股難以言說的鬱結之氣久久未散,憑我再怎麼努力也掩飾不了此刻這複雜的情緒,引得慕椋頗為擔憂,我隻好三兩句,以路途勞累為由敷衍了過去。
到了門前,錦書猝不及防朝我們奔過來,直撲倒在慕椋懷裏,把我衝開了好幾步遠。
“椋哥哥,椋哥哥!”她激動地抱著慕椋久久不肯放手。
這是我早就想到的,錦書要是知道慕椋帶我回來,一定不肯善罷甘休。想起我和她寥寥幾次見麵,沒有哪一次免了爭吵,不是同我吵,就是同清愁吵,同慕椋吵。
而在我身旁的清愁見到這一幕,早就撅起了嘴。
我沒有說話,靜靜看著慕椋費了大力才剛將她推開一點,錦書又順勢貼了上去,嘴裏撒著嬌。
慕椋沒有辦法,隻好道,“有什麼話進屋再說好不好,還有客人呢?”
錦書這才戀戀不舍地鬆開手,而後做了個鬼臉,朝我們笑道,“看到喬妹妹安然無恙,我便放心了。我已經讓人收拾好了廂房,兩位都隨我來吧。”
“多謝。”我笑著回道。
“喬姐姐,以前都是我不懂事,多有得罪,還望你別往心裏去。”她爽朗一笑道。
看樣子,她此刻道歉倒是真心實意的。
我便道,“哪裏的話,我可是都不記得了。”
錦書乖巧起來,自是更加可愛了。
走著走著,她忽然回頭問道,“不知道這次,喬姐姐你們,打算住多久呢?”
我一時啞然,不知如何作答,支吾起來。
她便解釋道,“哦,我爹爹過幾日也要回城,喬姐姐不妨多住些日子。爹爹也時常惦念你們呢。”
錦書說得真誠,原來並不是趕我們,然而我沒有因此感到絲毫輕鬆。
不必說,易叔叔的恩德,我自是不敢忘,常理來說我應滿口立即答應才是。
麵對我的猶疑,錦書很敏感就察覺到了,她不禁問道,“喬姐姐有什麼難處嗎?若真有,我們當然不強求的。”
“錦書,從今往後,清華和清愁便在將軍府住下了。”慕椋回道。
一瞬間,大家都停住了腳步。
錦書猛地回頭,一臉錯愕不及。
“椋哥哥,是你說錯了還是我聽錯了?”她焦急地質問,“喬姐姐她們,不應該回潁汌的麼?”
空氣驀地凝固起來。
慕椋搖頭道,“不回了。今後,這裏就是她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