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大喪後的第七日,國子監的大門杳然打開,在京中逗留了許久的考生終於如願走進了科舉的考場。
一排排考生入魚貫而入,鴉雀無聲,手中提著竹籃,裏麵裝的是文房四寶。眾人皆是一身白色長袍子,遠遠一端頗有些莊嚴景象。
主考王聲坐在考棚對麵的樓上,隔著窗子仔細觀瞧。
“大人,那個就是京城首富衛家的公子。”手下的副主考指了指低頭走進的成庸。
王聲早就對這人物感到好奇了,皇後當初為了讓這個人落榜,還特意來求過他。他現在最想看到的,便是這個學子的文章。看看是真有實學,還是虛有其表。
“哪兒呢?哪個?”王聲左看右看,這些學子都穿的一樣,也不知道副主考指的是哪一個。
“那個,就是那個高個兒的。”副主考抻著脖子說道。
王聲白了他一眼,真是廢話,從上麵往下看,看得出誰敢高誰矮?王聲隨手用戒尺敲打著自己的脖頸,淡然道:“等著吧。”
亦不知等了多久,幾個主考端起熱茶喝了一口。
“大人,有人交卷兒了。”
“什麼?”
眾人皆是一怔,看看窗外,才剛將近夜色。
一個副主考揉揉眼睛,對房裏的眾位主考副主考說道:“諸位,我沒記錯吧,這才過去三個時辰。”
王聲也愣了一下,慢慢講手中茶杯放了下來。
有人滿不在意的笑道:“八成是看著卷子上的題目,一道也寫不出,自慚形穢的走了。”
王聲勾勾手,道:“把卷子拿過來。”
卷子是封好姓名的,手下考監將卷子捧了上來,王聲接在手中,輕輕一展,不禁嗬嗬一笑。
眾人見王聲笑了,紛紛圍上來:“王大人可是笑這個學子胡言亂語?”
再一低頭,眾人道:“這筆字不錯,可惜學的是宋徽宗。”
“宋徽宗如何?藝術造詣也是登峰造極。”王聲笑道。
這筆字兒,他倒是有些眼熟,這不就是皇後要他廢掉的那張考卷兒嗎?
“這麼快就寫好了?”眾人還是不大相信:“當年王大人,還寫了整整四個時辰呢。”
王聲笑道:“後生可畏啊。”
王聲凝視看著這張卷子,粗略讀了一遍,略有些錯愕,再又讀了一遍,才讀出些意思。眾人也都是看的一臉的茫然,對王聲道:“王大人,這卷子似有些……晦澀。”
王聲皺著眉,又讀了一遍,心裏蹦出些疑惑。迎著頭皮又讀了一遍,隻覺得大汗淋漓,兩股戰戰。
“好厲害的一支筆。”他叫道。
眾人聽了王聲誇獎,紛紛去讀那張卷子。
王聲坐在椅子上,半天了,口中還在回味。
範進中舉裏有那麼一段兒,說考官將範進文章讀了三遍,才解其意。這張卷子更加厲害,讀的他汗如雨下。句句如劍筆筆似刀,針砭時弊,推陳出新,劈得他偷開肉綻。王聲癱坐在椅子上,頗有些脫胎換骨之感。
“我不信商賈之家能教出這樣的學生來。”王聲道。
“好文章,真是好文章。”眾人讀過之後,紛紛讚歎道。
王聲點一點頭,難怪皇後特意送銀子來懇求此人落榜,原來她是早知道此人並然名列前茅啊。
“諸君,你們看這篇文字,究竟該給個什麼?”王聲問道。
“狀元,”有人捋捋胡子:“老夫多次閱卷,從未見過如此驚世駭俗的文章,我想,不會再有其他文章能超過此文了。”
王聲道:“將此卷收好,再與其他學子比較。”
……
衛府丟了皇子,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旻兒身上,府中也沒人關心成庸是否高中,其實他中不中的,並不關乎性命,而且大家也都沒什麼期望。畢竟他已經擱置了半年書,就靠這短短幾個月,能學出個什麼來?
成庸回來的時候,老太太個俞姨娘也沒有多問他,也怕他太走心,越問心情越差,萬一想不開可怎麼辦。但成庸倒是沒有那麼多負擔,他放下筆的那一刻,便已經胸有成竹。
“娘,家裏有吃的嗎?”他問。
俞氏抬頭望望天,見現在不過是開考的第一天晚上,便知道他寫不了幾個字,肯定是卷麵兒太難,不得已提前交了卷兒。
俞姨娘道:“有,娘給你拿去。”
成庸見俞姨娘有些小心翼翼的,便笑道:“娘,您這是怎麼了?”
俞姨娘看看他,也不知道怎麼說這個話,便道:“沒怎麼啊?”
成庸有些心驚,莫不是小旻兒出了什麼事兒?
“娘,家裏不會出事了吧?”成庸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