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之所以被稱為多事之秋,不光是指入秋以來發生的那些糟心事,還有多年不遇的惡劣天氣。
邱玉珂進宮的時候,天際雷聲翻滾,濃雲彙聚,好像又在醞釀一場大雨。
上次來,天朗氣清,她和明淨川一起。
回去的時候,是他背著自己走過這冗長的永道。
今日再來,她卻不知等著她的是什麼,還能不能安然無恙的,從這永道離開。
父親和大哥一直將她送到宮門口,邱家大少苦口婆心的囑咐:“不管發生什麼,你要以保全自己為要!”
老爹補充:“就算是用你來換我這條老命,你也要想也不想的答應!”
“咳咳!”大少爺幹咳:“不,不至於……頂多威脅。”
言外之意:您那命真不怎麼值錢……不必如此自戀。
“放心吧,沒什麼事,可能是老國師想問問先生的事,畢竟先生已經消失很久了……”
她安慰著父兄,也安慰著自己,繼而深呼吸一口氣,跟著內監進宮往摘星樓去。
如今再入宮,心情是沉重的。
皇室死了一位儲君,但這宮廷樣貌如舊,一星半點的悲傷也看不出來。
逝者如斯,果然是逝者如斯……
等在摘星樓下的小道童名喚淨雲,上次二人在司天監見過。
淨雲一看到她,便疾步迎上前來,佩奇不由警惕的伸手攔住。
淨雲有些局促不安,悄悄抬眼打量著邱玉珂,今日見她妝容嚴謹,跟那日在司天監所見的左家嬌女很是不同。
不過,無論是哪樣的她,都能讓這禦花園的百花黯然失色。
“三姑娘,您,您還記得我嗎?”
“記得。”邱玉珂微微笑道:“你是先生的師弟?”
“是!”雖然不能得到明淨川的承認,但能得到邱玉珂的認可,他心頭還是些雀躍的。
“尚未謝過姑娘那日給的糕點,很,很好吃……”
小道士說完,臉先紅起來。
邱三姑娘沒有注意,稍稍點頭道:“真人在哪?我這就前去拜見。”
“我帶姑娘去!”說著,淨雲便迫不及待的在前頭引路,領著直上摘星樓。
在輕煙嫋嫋的三樓,老國師求元真人穩坐其間。
聽到動靜,老人睜開眼睛,微微笑道:“三姑娘請坐。”
邱玉珂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麼丹藥,先規規矩矩的行了一禮,這才在蒲團上盤腿而坐。
小丸子和佩奇神色肅穆的站在她的身後,警惕的看著他。
淨雲給邱玉珂奉上一杯香茗,眼底滿是熱切:“這茶,我,我親手給姑娘泡的,沒經那些醃臢宮人之手。”
邱玉珂微微蹙眉,點頭應下。
求元真人嗬嗬笑道:“我這小徒兒對三姑娘倒是上心。”
邱玉珂莞爾:“真人的弟子都是明禮之人,還是真人教的好。”
“三姑娘,請用茶吧。”
剛要喝,小丸子卻攔住她,先用銀針試過,才讓她喝。
本以為此舉會惹怒這師徒二人,但求元真人卻也不惱不怒,臉上依舊掛著和善的微笑,依舊是那個慈祥和藹的師父。
茶,她喝了。
淨雲又奉上點心,這點心是禦膳房做的,有些還模仿了她的手筆,做出來的味道也大差不離,但她實在沒有吃的心思。
“不知真人喚小女前來,所為何事?”
求元真人笑嗬嗬的看著她:“三姑娘俏麗多姿,宜嗔宜喜,跟我那個古板的徒弟在一起,很無趣吧?”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才萬裏挑一,更何況先生既有好看的皮囊,又有有趣的靈魂,跟他在一起,怎會無趣?”
“看來老夫離京這幾年,川兒身上確實發生了許多變化。”
“人總會變的嘛,不過我相信,無論怎麼變,他都是那個心係天下,護佑黎民的國師大人。”
“可惜啊,”求元真人抬手,扶著淨雲的手站起來向她走去:“可惜他現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與大斉為敵了,老夫瞞了他這許多年,到底還是沒能瞞過去。縱是未卜先知,多方幹涉,也還是無法抵抗天道命理啊!”
邱玉珂蹙眉:“我不覺得先生會與大斉為敵……”
“是嗎?”
求元真人笑了笑,緩緩行至窗邊,看著外頭翻滾的濃雲道:“今天的景致不錯。”
邱玉珂也起身走了過去,她並不覺得這黑雲壓城的景致有什麼好的。
看著就像那厚厚的積雲壓在心頭一般,讓人十分壓抑。
她正要表示審美無法苟同的時候,就見禦花園外,一群身著甲胄的侍衛護送著一頂轎攆快步往摘星樓來。
她眸光不由一緊。
誠安帝?
那是皇帝的轎攆,父親他們日日夜夜都想見的誠安帝居然讓她見著了?
不是說陛下病重嗎?既然如此,這眼瞅著要下雨了,跑這來做什麼?
轎攆停在樓下,小道士淨山引著誠安帝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