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是人的天性,無私是一種選擇。
明淨川從不覺得自己是個無私之人,但以前在百姓口中,他卻總是那個發光發熱燃燒自己來照亮別人的人。
說的他好像不是個人,而是個指路明燈。
誠安帝新喪,宮中一片混亂,喪事也辦的亂七八糟。
就連停靈的澤蔭殿中,也未聽到一星半點的哭聲。
上次來此是處理皇後的喪事,猶自記得還是皇子的趙瑞衝到他麵前,厲聲質問他為何不救皇後性命。
今日再來,已是太子的少年身著喪服,卻將他當成唯一的親人,死死抱於懷中。
他不擅長與人接觸,一度想要推開他,甚至質問他的軟弱。
但上次皇後之死,邱玉珂讓他抱抱這個孩子,他沒做到,這次,權當是補償了吧。
抬手在少年的肩上拍了兩下,本是為了安慰他,但少年卻趕緊離了他的身,抬手擦幹淨眼角的淚,似是怕他責怪其軟弱。
“大人……”邱博於一旁向他見禮,欲言又止。
明淨川知道他們要說什麼:“從今日起,由本座來為陛下操辦引靈度亡法事。”
似是找到了主心骨,小太子連忙點了點頭:“能再見到先生,父皇一定很高興。”
高興嗎?
誠安帝活著的時候,兩人多少是有些不對付的,但有一說一,拋開皇儲和仙丹之事,他待自己一直不薄。
不過那也隻建立在他並不知曉自己身份的立場之上,若從一開始他就知道自己是上辛人氏,他是否依舊會斬盡殺絕?
澤蔭殿中停著誠安帝金絲楠木的棺槨,大斉前任國師明淨川身著廣袖寬袍,繡以山川水澤,玉冠墨發,身披萬丈華光而來。
以司天監蕭修為首的眾人看到他的刹那,險些哭出聲來。
國師大人回來了,他不光是小太子的主心骨,也是他們的主心骨啊!
隻是那個名叫淨雲的小道士跟在他的身後,多少在提醒著眾人,他已不是國師,新一任的國師繼承人已另有其人。
如今守在靈前的除了沒趕回京都的三皇子,也僅有小太子和六皇子而已。
承王瘋了,早在誠安帝駕崩當日,天牢便傳了話出來,說承王八成是瘋了。
隻不過當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皇帝駕崩上,並未關注過承王。
以至於守靈三日後,小太子情緒漸漸穩定下來,才想起他那個身在天牢的大哥。
“一開始,下官也不能確定,每日對承王殿下施以鞭刑之時,殿下大笑不止,直到看到殿下生食牢房穢|物,我等才驚覺有些嚴重,趕忙上報,但……”
小太子身著喪服,看著跪在下麵的廷尉官,又問他道:“太醫可有看過?”
“因是謀逆的重犯,下官不敢擅自做主去請太醫。”
“他畢竟是我長兄,還是請太醫去看看吧,帶我的侍衛長一起去。”
楊曉曉站在門外,聽到吩咐應了下來。
待人都離去,邱博才對他道:“殿下將來登基,正好大赦天下。”
趙瑞卻依舊沒有好臉色:“你說,如果他那日真的成事,殺了老國師,殺了父皇,他會是一個好皇帝嗎?以後我大斉是否就不一樣了?”
邱博沒法回答他這個問題,老國師曆經三朝依舊屹立不倒,自是有他的砝碼和過人之處。
這個如果,從一開始就不成立。
按朝中規製,大行皇帝去後二十七個月為守喪期間,這二十七個月內,皇親國戚要為先帝守喪,不可操辦喜事。
但國不可一日無君,便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便以二十七日取代二十七個月。
在這期間,不僅要為大行皇帝修築陵寢梓宮,也要為新帝籌備登基事宜。
眾人還跟以前一樣,事無巨細都交給明淨川過目。
淨雲曾不止一次的向求元真人打小報告,表示師兄實在太忙了,總是照應不到他,而他又畏懼師兄,不敢提問,也不敢質疑。
求元真人知道他在想什麼,隻悠哉悠哉道:“你且看看就是,大斉曆代國師,也不是各個都如他這樣完備。”
淨雲便明白了,他日後要做的可是一位高居神位之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國師,而不是一個為皇帝鞍前馬後,為朝政勞心勞力的傻子。
但他這個想法並未持續多長時間,因為隨著時間的推移,離新帝登基的日子越來越近,太子登基似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他又開始擔心起另外一件事來:“師父,真的要讓太子登基嗎?”
“他是太子,他不登基誰登基啊?”
淨雲欲言又止,師父難道不知,這個太子並不適合做皇帝,日後如果他做了國師,將會十分棘手。
明淨川登占星台的時候,他是沒資格上去的。
從他第一次想上,但被司天監的人集體攔下開始,他便發覺這些人對他充滿惡意。
不過也沒關係,等他做了國師,將這些人全部重新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