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要過中元節了,”邱玉珂轉而對佩奇說道:“到時候你去黎家陵園祭拜樂瑤公主吧,這也是常嬤嬤的願望。”
常嬤嬤不在了,胡太醫的藥再好也救不了這個病入膏肓的老人。
佩奇眼眶發酸,重重點點頭。
邱玉珂知道,雖然她不說,但她心裏依舊對這份虛無縹緲的親情抱有感念。
一如她對承王,一夜夫妻百日恩,恨過,怨過,到頭來,他在府上裝瘋賣傻,她卻天冷送炭,病中送藥,偷偷來,偷偷去,總也不說什麼。
沒多久,平安侯便將佩奇的真實身份公布於眾,世子黎茗好一番驚嚇。
疼了多年的堂妹竟然不是親生的,這讓他第一次意識到,現實人生遠比戲本子狗血。
沒待他要向佩奇堂妹示好,邱玉珂又痛心疾首的告訴他:“其實,你佩奇堂妹,跟你也沒啥血緣關係!”
為此,大斉的少女之友——黎茗世子,硬生生自閉多日,連簽售會都沒能如約出席,傷透了一眾書迷的心。
後來再見黎茗的時候,他說自己已經想開了。
他原以為藝術創作是來源生活又高於生活的,現在才發現,這現實生活要是藝術起來,你就算是少女之友也不敢這麼寫!
太刺激了!
這話傳到明淨川耳朵裏的時候,他正看著筆墨匣子裏,愛妻給他換的新筆愁腸百結。
也第一次體會到黎茗這話是什麼意思——少女之友不敢寫的‘生活’,被他碰到了……
人在朝聞殿,上有一國之君,下有文武百官,媳婦可能給他帶錯了筆,怎麼辦?在線等,挺急的。
“先生?”嘉禾帝提醒他道:“這本《秋收農具彙總》編纂的可有短缺?”
“有……”
“還請先生指正!”
大斉國師眉目清冷,一言不發,看的在座眾人無不戰戰兢兢,唯恐有所差池,惹國師大人震怒。
隻見明淨川從筆匣中拿出一支湖州狼毫來,底下不知是誰‘噗’的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
瞬間,一張嘴被七八隻手捂了個結實。
‘當著國師大人的麵笑!不想活了啊!’
‘生命誠可貴啊大人!’
後者了然,訕訕垂首。
白衣清貴的國師大人麵無表情,用上好狼毫修正書籍,毛筆之上頂著一朵五顏六色的絨花,隨著他的書寫微微顫動。
一如那匣子裏邱玉珂給他留的便條:上朝辛苦啦,希望你看到這朵花就能看到我和女兒甜甜的笑容,是不是心情好了很多啊~啾咪~愛你~比心~
他心情沒好多少,一國之君和滿朝文武卻好像好了很多,咳嗽聲此起彼伏。
寫完最後一個字,他想將這支筆捏斷,卻又因‘愛你’兩個字,最終選擇慢慢放回桌案。
惡作劇成功的國師夫人正坐在風雲居內,一想到明淨川的表情就忍不住想笑。
二姐邱瑛抱著兒子逗弄搖籃裏的糖糖,不忘打趣她:“也就隻有你了,尋常人哪敢這麼戲弄國師大人!”
“這是我們夫妻之間的小情趣,二姐你也得學著點,不然以後還要在一起過幾十年呢,多沒意思!”
“我是學不來的,不過薛浩倒是時不時給我弄點小驚喜。”
邱玉珂衝她挑眉:“看不出來嘛,薛浩年紀不大,會的倒挺多,二姐你可真幸福。”
邱瑛含羞而笑,教兒子叫‘妹妹’,逗的搖籃裏的小娃娃也咯咯直樂。
明淨川從宮中回來便直接殺來了風雲居,找到邱玉珂二話不說就將那筆匣子放到她麵前。
沒等他開口,國師夫人便委屈的濕了眼眶:“不,不就是一支筆嘛,你這麼凶做什麼,人家是真的想讓你開心一點啊!”
一看她這小模樣,再大的怒火也煙消雲散,最終化為一句色厲內荏的:“胡鬧!知道錯了嗎?!”
“我錯了……”抱住夫君的胳膊,邱三姑娘蹭蹭他:“我真的錯了,下次還敢……”
“……”
在遇到邱玉珂之前,明淨川沒想到自己會變成一個這麼沒有原則的人。
尤其是被她三兩句軟話,一碟子糕點,哄騙的團團轉,像被褒姒戲弄的周幽王。
來年又有春試,今年不少舉子都提前彙聚京都,在風雲居和鮮公樓找存在感。
風雲榜上張貼著各處才子佳作,明淨川也會偶爾去看看。
看到文章寫的好的,他會叫到雅間去問兩句,點撥點撥,不少才子常以此為榮,趨之若鶩。
直到一位才子不知從哪裏得知,國師大人曾做過‘鐵口神斷’,斷定高福帥為天縱英才,使他一舉中了狀元,這位舉子整個人都不好了。
當他終於被明淨川點名入了雅間,便一頭搶在地上,大聲求道:“請!請國師大人為小人算,算,算上一卦!看看小人,小人命數如何!未來可,可不可,期!”
半晌之後沒聽到動靜,他又鼓起勇氣,戰戰兢兢的看向首位之人。
隻見大斉國師明淨川,身著白袍錦衣,眉如刃,眸如星,額心一點朱砂,俊美無儔貴胄天成,如那下凡的謫仙一般,令人不敢逼視。
可就是這樣一位清貴的神祇,偏偏一手抱著個粉雕玉琢的奶娃娃,一手拿著塊咬了一半的七色糖糕,正瞪著他。
“國,國師大人!您就幫我算算吧!”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撲了上去,要去抓國師的衣袍,卻冷不丁挨了一腳,一個趔趄,整個人像烏龜一樣翻倒在地,發出哎呦一聲哀嚎。
男人懷中的奶娃娃咯咯笑了起來,好不開心的樣子。
明淨川沉下臉來,對這人避之不及:“且不論你前途如何,命數有幾,觀你麵向便知你疾厄宮有痣,怕是身體欠佳,再哆嗦下去吐在本座麵前,定有血光之災!”
暗衛聞聲而動,進來將這人飛快拖走。
明淨川抱著女兒起身,大步出了雅間。
一天的好心情都被破壞!十分需要找媳婦安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