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鳳虜收到李流光遇刺的消息,已經是三日之後了。他立刻帶了一百輕騎,日夜不停朝著雲中城趕去。縱是杜謙在信中表明李流光無事,郭鳳虜也無法減輕心中的憂慮。不僅是因著李流光遇刺,還有李流光遇刺背後的深層含義。
杜謙在信中,行刺的是回鶻夜護,而據他了解,夜護是聖域在回鶻的代理人。若夜護遠離中原為的便是刺殺李流光,是否意味著聖域內部已然徹底對立?否則給夜護多大的膽子,他敢行刺一名術士!
郭鳳虜滿懷心事,一路急著見李流光,卻不防半路被人攔下。對方明顯是故意堵他,通過兵士之手呈上了一枚巴掌大的黃金令牌。見到令牌的刹那,郭鳳虜臉『色』微變。他沉默地將令牌捏在手中,同真金的柔軟易變形不同,手中的令牌看似黃金,卻堅硬無比。任憑他如何『揉』捏,都沒有絲毫的變化。
“讓他過來。”郭鳳虜盯著令牌上的梅花標記看了半晌,語氣不善道。
很快,一名黑衣騎手打馬上前。幾名郭鳳虜的貼身侍衛警惕地看著他,黑衣騎手神情自若,朝著郭鳳虜行過禮,開門見山地:“郭都護,我家主人想見都護一麵。”
郭鳳虜冷冷看著他,眼神猶如刮骨刀般上下梭巡。來人表情不變,由著郭鳳虜打量。足足半盞茶的功夫,郭鳳虜才緩緩道:“於懷恩來安北了嗎?這個時候他不待在聖人身邊安安分分當條狗,跑安北做什麼?”
來人並未在意郭鳳虜的話,既不承認也不否認,隻淡淡道:“護軍做事豈容我們置喙。”
郭鳳虜冷笑一聲,“你家主人在哪?”
“仆骨!”
原定前往雲中城的郭鳳虜中途改道仆骨,隨行的安北軍雖然疑『惑』,卻無人什麼。郭鳳虜懷揣著令牌,心中仿佛拱著一團火。於懷恩這個時候來安北做什麼?難道同郎君遇刺有關?但轉念,郎君遇刺是剛剛發生的事,於懷恩縱是手腳再長,也不可能比他更快收到消息。除非於懷恩原本就在草原,聯係到於懷恩要求見麵的地點,郭鳳虜想的更多了。
一路風塵仆仆,郭鳳虜終是趕到仆骨草場,並在距離部落駐紮地二十多裏時停了下來。這附近有條河,嚴格來算是霍林河分支。邀他見麵的人便在這裏,郭鳳虜壓下心中的火氣,大步朝著河邊走去。
守在河邊的是七八名黑衣護衛,郭鳳虜眼睛眯了眯,一眼便瞧出這些人身上帶著神策軍的影子,完全是於懷恩一手訓練出。他冷笑著越過護衛,大聲道:“於老狗……”
然下一刻,郭鳳虜驀地住嘴,像是見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一樣,一瞬間麵沉如水。
離著郭鳳虜七八步的距離,沈傾墨挽著袖子,手中的彎刀如靈蛇,正蹲在河邊處理著一頭獵到的麅子。黑『色』的獵豹懶洋洋地趴在一側,似聽到郭鳳虜的腳步聲,獵豹轉頭看了郭鳳虜一眼,又不感興趣地重新趴了回去。
眼前的一切大大超乎郭鳳虜的意料,福至心靈般,他腦海蹦出一個名字,“沈傾墨!”
這麼一想便得過去。沈傾墨出現在安北的時間正是齊王一行出事時。據郭鳳虜所知,齊王已被回鶻俘虜,而沈傾墨卻一直沒有消息,尚無法肯定他是否回了長安。再者,他被安北兵符引來,一直以為要見他的人是於懷恩那條老狗。但若是沈傾墨,對方師承於懷恩,又是聖人子嗣,握有兵符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如他想的那樣,沈傾墨並未否認。處理完最後一刀,沈傾墨將麅子丟給身後的護衛,漫不經心地看了過來,“郭都護。”
兩人並非是第一次見麵,之前從桐城一路到安北,郭鳳虜就不知道見過沈傾墨多少次。後來在霍林河,兩人更是沒少打交道。郭鳳虜怎麼都想不到安北軍口中那個“人不錯,就是『性』格有些傲”的郎君會是沈傾墨。他以前並非沒有懷疑過沈傾墨的身份,但李流光對都護府表『露』出善意,郭鳳虜便沒再細究兩饒來曆。
讓郭鳳虜自個想,他造了大唐皇帝的反,割據占的是李家的地盤。大唐高門世家的子弟或許無所謂,但無論齊王還是沈傾墨,恐怕都恨不得食他血肉,怎麼可能留在安北。哪想偏偏是他走了眼,沈傾墨不僅就在安北,還在他的眼皮下,是都護府的座上客。出來簡直沒人信。郭鳳虜一口氣堵在心口,連連冷笑:“你倒是膽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