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姑蘇,見一家人安然無事,文鵬懸著的心,終於落地。
送年貨時,文鵬並未見到蕭老爺。在他去往建州衛時,蕭老爺被聖上宣召入京。
蕭翰卿不日前收到蕭老爺的信函,要文鵬回到姑蘇後,莫再外出。待他回到府上,再與文鵬詳談。
信中並未提及所為何事,文鵬暗感不妙,也未同妻兄明言。他將金刀還給蕭翰卿,與他談及建州之行及與李顯忠等人會麵的情形。
兩人在書房相談許久,夏氏命人送上酒菜,兩人又在客廳暢飲多時。
蕭翰卿自從罷官返鄉後,賦閑家裏,甚是清閑。除去看書,教導孩子學業外,閑來無事,便是遊山觀水。
蕭府常有士紳官員走動,與蕭老爺不同,他不喜與江南儒士名流交往。
對他們清談好辯,言之無物,不著邊際的言行舉止,蕭翰卿頗為反感。礙於都是蕭老爺的座上賓,他還不得不硬著頭皮敷衍。
文鵬的到來,反倒讓他來了興致,讓他常來走動,以排解心中鬱悶。
夏氏得知父親在獄中無恙後,逐漸放下心來。她雖是婦道人家,卻也知曉朝廷權勢之爭,錯綜複雜,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蕭家如今又遭排擠,她不再多提父親的獄案,以免蕭翰卿心煩意亂。
見他郎舅二人相談甚歡,夏氏問過兩家生意上的事,囑咐文鵬走時,帶上她準備的回禮,當即離開了客廳。
文鵬很晚才回到家,雲裳已經睡下,瞧過湘兒等人,他回到青兒房裏。
青兒還未睡下,她在燈下給孩子縫製衣裳。見文鵬似有心事,便詢問他為何事煩心。
文鵬不想她擔驚受怕,隻道無事,可怎瞞得住心思細膩的青兒。
青兒放下針線,指著文鵬發髻裏的縷縷白發,輕聲歎道:“夫君的心事,都藏在發絲裏,妾身怎會看不出來?難道我們一家人,真就逃不過這一劫嗎?”
文鵬擁著青兒,安慰道:“娘子放心,不會有事的。等玫兒與雲裳生過孩子,我等出去避避風頭。待一切風平浪靜後,再回來也不遲。”
翌日,文鵬在書房作畫,聽聞家丁來報,妹婿陳秀才帶人來訪。
他放下筆墨,來到客廳,見是陳秀才,於廷義兩人,忙上前招呼。
於廷義高中進士,被選為庶吉士,在翰林院供職,年底告假返鄉,張羅婚事。
陳秀才與於廷義本就要好,得知他回鄉,特意趕到姑蘇相迎。途經姑蘇,特意帶他來拜訪文鵬。
三人閑聊起來,不由得談及朝堂之事。於廷義雖在翰林院觀政不足一年,言語間卻針砭時弊,抨擊弊政,切中要害。對權貴弄權,貪腐之風更是深惡痛絕。
他生性率真耿直,坦蕩無私,文鵬不禁擔心他的仕途,好言提醒。
於廷義回道:“多謝文鵬兄好意!在下並非為功名利祿,權勢虛名而入仕為官,也不怕得罪朝中權貴。隻望有朝一日,經邦濟世,造福天下百姓。灑滿腔熱血,為民請命,替朝廷分憂。即便粉身碎骨,也全然不懼。”
陳秀才搭話道:“兄長有所不知,於兄自幼仰慕文少保,嶽武穆,立誌要像他二人那樣,治國安邦,經綸天下。年少時,他曾以詩明誌,千錘萬擊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粉身碎骨全不顧,要留清白在人間。兄弟真是佩服之至啊。”
文鵬不禁讚道:“賢弟乃真性情之人,愚兄不及也。古往今來,多少英雄豪傑,難展青雲之誌,抱憾終生;多少豪情滿懷的仁人誌士,為國為民,殺身成仁。賢弟有此心誌,實乃天下百姓之福,愚兄以茶代酒,預祝賢弟得償所願,建不世之功。”
三人又聊多時,文鵬要設宴款待兩人。
兩人還要拜會姑蘇的同年士子,婉言謝絕了文鵬的好意。
他隻好命仆人將禮物送上,讓他二人帶回。兩人推讓多時,不肯收下。
文鵬笑道:“又非私相授受,公然行賄,不過是走親訪友之禮。原本就是為妹婿家準備的年貨,恰逢賢弟大婚,多備上一份薄禮,略表心意,難不成還違反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