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輕歎,不知是誰的,如那女子的孤魂一般,徐徐飄散,無所依傍。
女子的父親見到書生,悲憤地揪著他的衣領,大聲質問他為何而來,那書生望著床榻之上的蒼白麵容,早已呆然失魂。
直到女子的父親氣憤地放下自己,他才將目光落在麵前神色淒涼的白發人臉上。
他淒惶惶地開口,問道能否告知悔婚的原因。
二老遣散了眾人,這才將實情吐露,說出她是他失散多年的胞妹。
書生詫異非常,十多年來他都不曾聽說過自己有任何兄弟姐妹,更何況還是一胎所出。
直到二老將當年賣女之時,他們父母簽的賣身契拿出,他這才終於相信了。
當下發足奔了出去,奔到初次等待的古樹旁,她曾在此望著他的背影,心裏的猶豫逐漸堅定;奔到二人初見的湖邊,若不相遇便不會發生這一切,感情不會錯付,香魂也不會消隕。
隻歎命運弄人。
這時湖邊驚現女子透明的魂魄,她孑立於湖麵上,一襲白紗淌進湖心,不見邊緣。
“哥哥。”她怯生生地喚道。
書生聞言周身一震,一股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仿佛她這一聲輕喚,自己早已聽了千百遍。
接著他說了很多,那女子卻一言不發。
直到他說想帶她回家時,那女子就笑著轉身,魂魄也開始消散了。
他不由得想上前抓住,想挽留住著一縷芳魂,卻是徒勞,待魂魄散盡,他的嘴角不由得浮上了一抹妖冶的笑,仿佛沉浸在什麼美好的物什裏,腳下也開始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去,直至沉入湖底——
“故事說完了。”司命淡淡收尾。
洛離早已聽得癡了,這是話本子嗎?怎麼如此地曲折揪心!
玄冥也是緩了半晌,才漸漸恢複過來,故作輕鬆地說:“甚好甚好,這個故事國女肯定喜歡。”
他這說的倒是實話,國女那麼刁鑽的性格,就是喜歡冒天下之大不韙的東西,越是離經叛道,不為世人所接受,她就越喜歡。
“跟國女講這麼禁忌的故事,真的好嗎?”洛離顫津津地開口。
玄冥這才注意到洛離,大約是因為她終於開口說話了,而且這個問題其實也是對他說的。洛離也得以與他對視,雖是目帶詢問,但在視線觸到那雙眸子時,還是暫時脫離了語境本身,仿佛隻是兩個靈魂在透過雙眼對望。
時隔多日,再次真正意義上的對望,使得洛離心中不禁感慨萬千。想起從前每每對上他的眸,落下的目光都是那般的旭風和暢,不禁令她心神搖曳,仿佛想要沉醉在那無比的溫柔裏,可此時這次卻與往日不同,這雙眸子裏是那樣陌生,像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但相同的是,她仍是那般不自覺地深陷其中。
忽然一個念頭閃進腦海,玄冥會不會,還認得自己?
她不敢確定,這種既熟悉又陌生的眼神,她讀不懂其中的訊息,眼前之人,似乎有些難懂,天界雖也不缺特立獨行的仙,但總歸還是像個透明的術光球一般,總能一眼望透,不像他,總是一副深不可測的模樣,大約因為是凡人的緣故,沾染了煙火氣,就變得複雜起來,畢竟是她不常接觸的類型。
但她還是有一股衝動,想要看清這深潭背後的情緒。
她甚至在等,等他認出自己來。
玄冥也是眉頭輕蹙,目光中的探尋之意愈發深了。
“不妨事,”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一旁的司命不鹹不淡地開口了,“我這還有更多話本,隨便她挑。”
“那便好,”玄冥也將目光從洛離身上收回,向著司命道,“本也不能隻準備一個故事,若是國女喜歡聽,讓你們住在宮中留用,時不時召見一下的話,還是要每次都說些不一樣的才好。”
司命聞言點點頭,不置可否。
玄冥似乎也有些心不在焉,快速地看了眼洛離,見她此事已低下頭不知在思索什麼,有些尷尬地咳了咳,然後說:“既然如此,二位即刻便隨我入宮罷!”
說著大步上前帶路,洛離和司命也隨後而行,洛離走在司命身側,趁著玄冥看不見,對司命比了個大大的大拇指,意思是他故事說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