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滔江朔流,高樓之上憑欄而坐,十裏長街、人潮湧動,明燈映冬雪,熱鬧和寂靜都能盡收眼底。
鮮衣怒馬的少年郎們吃著茶點談笑風生,高聲議論著京中大大的新鮮趣事,角落的一個青年眼眸低垂,輕撫茶蓋,嘴角噙著笑專注聆聽,並不多言。一盞迎春花燈就擱在手邊,有微風過,燈中燭火晃晃悠悠,燭光散碎,一如他眸中帶笑的目光,難以琢磨。
一個穿白衣的青年手裏拿著一個紙袋,在樓梯口環視一圈,鎖定了這個角落裏的青年,幾步跑過來,撞進了座位,沒正行的倚在位子裏,調整了一下姿勢,舒舒服服的半靠在位子上,視線掠過青年的眉目,隨手拋了粒花生米進嘴裏,微微一笑:“你……不想走?”
青年安靜看著他,搖頭:“此事唯有我能辦妥,祝軻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白衣青年眉峰微蹙,祝軻的,狂妄卻也是實情。
各仙門寶地敝帚自珍,看似花團錦簇實則弟子早已人丁凋零,且大多不在塵世中過過生活,白了就是陽春白雪可以,柴米油鹽完蛋。這些人又多是身上有本事的,誰也不服,隻怕下山就要壞事,能接替這個祝軻的人真的是寥寥無幾。外麵的世界鎮日裏醉生夢死、窮奢極欲,能安得下心來和他們周旋又能守住本心的恐怕更是一個也沒有。
“之前隻是從師兄的嘴裏聽過你,算起來你入門二十載,這是我們第一次見。”
祝軻點頭低笑:“我入門遲,我入門的時候,先生已經入了左貢山,閑雜人等是見不到您的。後來我也去了左貢,可是先生已經離開了門派,自然是一直沒有機會相見。”
祝軻得坦然,白衣青年略有意外,祝軻的事情,他也曾聽過。祝軻的出身不是很好,他是岐山舊人,雖然那個時候他還不記事,但是岐山所作所為在各個仙門地界是十分不受待見的,連帶著他這個奶娃娃也不招人喜歡,明明各個方麵都比旁人強,卻硬生生的被壓在別人的後麵,要不是他真的本事超群,而且門派裏的人普遍都覺得下山和俗人周旋是一件很不體麵的事情,他怕也是得不到這個入世的機會。好容易在塵世裏摸爬滾打了多年,有個根基,隻因為對二長老的弟子疾言厲色了一些,就要被硬生生的召回山裏。實話,在來之前,他還以為會受到這個人強烈的反彈,怎麼也得看出點憤世嫉俗的意味,可誰料人家比自己還淡定,似乎對自己被針對的事情毫無感覺。麵前的少年郎一派雲淡風輕的悠然之態,到讓自己有些摸不準,他臉上的笑究竟有幾分真意。
“你有你的道理,對錯暫且不論,山裏的長輩要你回去,你不走,害得我親自跑了一趟。這麵子裏子都給足了你,你還是不肯走?”
祝軻停抬眸,望向白衣青年,看出了他眼裏淡淡的威脅:“李旻長師兄,麵子裏子,自己掙來的和別人給的是兩碼事,我可否多嘴問一句?師兄無論是出身還是實力都是無可指摘的,您為何不選擇和您的師傅一樣留在山上潛心研究仙法?而是選擇去登樓,去的還是最清苦的人間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