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開。”炎鶯咬牙著,身子卻不敢動。
“看來你的這把刀很好使呢。是不是沒想到,它有一可能沾上你的血?”完顏晟道,“想不到,你也會害怕啊。”
冰涼的刀口貼著她的脖子,她咽口水都不敢用力,閉上眼睛,道,“你若是殺了我,就算到了涯海角,都會有人來追殺你,直到你死為止。”
“要殺我的人可不少。”完顏晟淡淡道,“實在的,到汴京的時候,我還在擔心自己被殺。反倒是被關押以後,他們找不到人,便以為我真的死了,我才得以脫身。既然苟活過了半年,再有幾個人來殺我,我也無所謂了。”
炎鶯道:“這樣嗎?也對,我奉命來捉拿你,隻知道你身份尊貴,卻也沒細問,畢竟抓人太多,也懶得去了解。你進的是摘星樓,我才不想知道呢。”
完顏晟笑了笑:“你這是怎麼,吃醋了?我,你能比我強到哪去?為什麼要蒙著綢緞,不願見光?那之後,為什麼要扮成聶姑娘?”
炎鶯冷冷道:“我不想記住任何一個人。如果我看見了,並且記住了他們的樣子,我大概會控製不住在之後殺了他們。濫殺無辜可不是好事,教主就這點了我好幾次,覺得我在殺人這件事上太過於鋪張。沒想到,唉!”她哀歎道,“沒防住你這詭計多端的家夥。”
完顏晟道:“你想的未免太可怕了。我了,我並不想來報仇,我是來借你性命一用,是來與你合作的。”
炎鶯似乎意識到了他要做的事情,冷笑道:“合作?我相信你,才是有鬼了吧!有這麼把刀架在人脖子上的合作嗎?”
完顏晟這樣架著炎鶯,走到那湖邊,笑道,“真不好意思,你好不容易換的衣服又要沾濕了,回頭我賠你一件。”
炎鶯道:“那你得先活下來才行。在你死之前,我想問問你,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地方,是什麼風把你給刮來了啊?”
完顏晟道:“我看到一隻金絲雀,是它把我引到這裏來了。”
炎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你可心些,這湖的脾氣可不太好,別連累我——”
完顏晟置若罔聞,抱著她,一腳踏了進去。
——完顏晟起先以為,這條湖隻是個淺薄的擺設,這下看來是他有所誤解。
這就是一條非常普通的湖,非常深沉,非常廣闊。往四周看無邊無際,往下看一片漆黑。
除了,水溫是熱的。
若不是在水裏不方便聊,完顏晟就要問炎鶯她究竟是怎麼上來的了。是不是實際上,他們都不是人,而是魚變的,否則怎麼會從這貨真價實的湖泊裏上岸逮人呢?
真是難以置信,不可理喻。
完顏晟有點怕水。他在的時候,曾經掉在河裏險些淹死,當時在意識模糊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無邊無際,深不可測,仿佛是墜入了一個沉重混沌的噩夢。
但他沒有就此鬆開手裏的鴛鴦鉞——至少不能讓炎鶯跑了。雖然他心裏隱隱約約地有些擔心,炎鶯會不會變成一條魚遊走,但是理智告訴他這不可能——任何事情的發生都該是有緣由的。於是他往上遊,遊到水麵,探出頭深呼吸了一次——沒忘記讓炎鶯也呼吸,雖然她似乎並不在意。
完顏晟覺得有點狼狽。他意識到是自己的緊張導致的呼吸困難。
計劃得好好的,不該如此。
炎鶯笑了一聲:“想不到你這麼膽呢,跳河自殺也沒有勇氣了麼?”
完顏晟聽見這一聲笑,沒好氣地嘟嚷道:“我總不能去送死吧。你就不怕我拖著你往下遊麼?潛得太深的話,你也會沒命的。”
炎鶯笑道:“真要淹死,怕是你比我早呢。我的時候,和人比憋氣,從沒有輸過。”
完顏晟道:“比憋氣?是誰先受不了誰就輸嗎?”
炎鶯低頭一笑:“可以這麼。”
完顏晟疑惑道:“那——如果偷偷換氣,豈不是看不出來?”
炎鶯點頭道:“對啊。所以,要比就比得認真一點。”
完顏晟問:“那——怎麼比?”
炎鶯聲音忽然低下去,幽幽道:“用袋子灌滿水,紮在頭上,誰先死了,誰就算輸,另一個人就可以拿下袋子……”
完顏晟大驚:“你們玩遊戲,都這麼過分的嗎?真是拿命開玩笑!”
炎鶯嬌笑著,慢慢著:“這樣的遊戲,我從開始玩。已經比過有一百次了。它也不止是遊戲,而是一塊敲門磚,一種懲罰的手段……如果懈怠了,就會被關進房子,套上水袋子打一頓,人在袋子裏咕嚕咕嚕吐氣,嗆水,痛苦萬分,接受過這樣懲罰的人往往不會再犯第二次錯,第二次拷打的時間更長,死亡的幾率更大。”
完顏晟道:“想不到這樣殘忍的事情會發生在現在這個年代裏。”
“殘忍的事,從來都隻會越來越殘忍。”炎鶯著,意識到自己情緒的把控不佳,勉強笑了笑,“所以,我倒覺得這湖也不足以唬人。但是,誰進到這樣的一個湖裏,都會感覺害怕,那倒確實不假。”
完顏晟喃喃重複著:“誰進到這樣的一個湖裏,都會害怕……等等。誰看到,都會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