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成為小姐這才幾天?便被罰跪了佛堂。
聽說是在老夫人麵前嬌蠻任性被罰的,小梅與幾個平日裏走的近的丫鬟小聲的議論著。
果然,之前那般討好巴結的模樣是裝的,一朝飛上了枝頭,本性就暴露了吧!
這下公子該是看清了她的真實麵目了吧,真是隻披著羊皮的狼!
小梅得意洋洋的掃著院裏雪,一邊豎起耳朵聽著公子與小廝的說話。
小廝昨兒被她撓了半邊臉去,今兒走路都低著頭,唯恐別人看了笑話。心中愈發的討厭這個丫鬟,在袁知恒麵前沒少嘟囔。
“罰跪一個晚上,這難免罰的也太重了些……”袁知恒自言自語。
“不是公子讓小姐在夫人麵前故意耍蠻橫的嗎,挨罰還不是意料中的事兒……”小廝嘟囔著。
“我讓她在夫人麵前耍蠻橫,可沒讓她給老夫人添堵,老夫人本來就不喜歡她,這下還不怎麼狠怎麼罰?”袁知恒有些不放心。
這寒冬臘月的,又將將停了學,尤其是到了夜裏,在那小佛堂陰森森的,跪在冰涼的地上,那還了得……
“這丫頭怎麼就這般沉不住氣呢,不願意嫁於那武安侯家就不嫁,怎生還當麵頂撞老夫人啊,”鄔氏在老爺麵前焦急的走來走去,道:“你說不會給凍壞了吧,要不我著人半夜裏偷偷送個火盆去?不行,我還是不放心,這看看去。”
“不可!罰跪一晚上就能讓母親消氣,這事兒變也算了了,你若是再送個火盆去,這事就大了啊。”老爺安慰道:“你莫要著急,她身邊的幾個丫鬟已經打點好,送去了厚厚的衣裳了。說來她選的幾個丫鬟卻都是忠心能幹的,也不知怎麼求得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鬆了口叫把一件那麼厚的襖子送了進去。”
“老爺,你說,咱們女兒怎麼突然的就這般鬧氣脾氣來了?我還道是她……”
“鬧脾氣,小孩子不都鬧脾氣?卿兒小時候鬧的還少嗎,夫人莫要擔心,老夫人那邊有為夫呢。”歸老爺自始至終都很鎮定。
“可點翠這孩子,她不一樣,她太懂事了……”
倒是鄔氏一會憂一會喜的,憂的是擔心老夫人罰的太重,喜的是這女兒竟也知道反抗,不是個沒主見的木頭人兒了,鄔氏不禁拿起汗巾拭了拭眼角。
“點翠是懂事兒,但也總歸是個孩子,今天你沒聽她說嗎,要做咱們的女兒不要做小姐,”歸老爺笑眯眯道:“這孩子不是個嫌貧愛富的,是個好孩子,有時候鬧鬧小孩子脾氣無傷大雅,咱們的女兒別說鬧脾氣,就算再嬌蠻些,也沒關係。不過啊,規矩還是得教,日後若是犯了錯,你這做母親的該罰還是得罰,自家女兒打打罵罵怎麼了!”
鄔氏聽他這番話,終於破涕為笑,道是!都是自家的孩子,那就跟對卿兒一般!
“也不能盡然,卿兒打小兒挨了多少打,點翠總歸是個女孩子,又比卿兒懂事自是要嬌慣著的。”歸老爺提起那個二兒子便頭疼不已。
“老爺你就是對卿兒太苛刻了,怎麼不見你打年兒呢?”鄔氏忍不住嘲諷他兩句。
“那可不同,年兒因著小時候那件事這麼多年來背負了太多了,怎麼還忍心打他,反而卿兒這小子皮糙肉厚的,打兩下罵兩句,他還與我這老子計較不成。”歸老爺雖然很少管這些家事,可人心裏明鏡兒似的呢。
這邊因著點翠這一番任性的鬧騰,反而使的鄔氏夫婦倆安了心,喜滋滋的回去吩咐呂嫲嫲將滋補驅寒湯藥先熬上了。
點翠卻是跪在冰冷冷黑漆漆的佛堂裏,心中正打著鼓呢,自己這般聽了老師的話兒才來嬌蠻任性的,還當眾讓老夫人下不來台,萬一不僅不能改善如今的關係,反而惹了爹娘不高興,那可怎生是好。
跪了很久,地上的寒氣通過哪怕厚厚的旋襖透過膝蓋,點翠吸吸鼻子越想越難過,她不是怕跪也不怕冷,她怕她今日做錯了……
“啪嗒!”一聲,外麵似是有小石子擊打那扇小小的窗戶。
“冷嗎?你在裏麵怕不怕……是不是睡了?”
“誰睡了,我才沒睡。”
袁知恒鬆口氣,又聽她說話聲音甕聲甕氣的,應是哭過了。
“罰個跪罷了,還哭鼻子,怎生越來越嬌氣了。”
良久,裏麵沒有回聲。
袁知恒索性坐在佛堂門外麵的台階上,倚著房門。
“你看今晚的月亮亮不亮?”
“我看不到月亮。”點翠悶聲悶氣的,佛堂的窗戶小小的,哪裏能看的見月亮。
“你傻嗎,是不是一直跪在一個地方呢,罰你跪又沒讓你跪著不動,你起身活動一下身子,找個能瞅見月亮的地方跪,”袁知恒皺眉道:“與為師一起看月亮。”
本來點翠就因著袁知恒出的主意正懊惱著呢,誰知他竟還頤指氣使的,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
“快一點,可看到了?”
點翠氣呼呼的動了一下,往左邊跪了跪,卻是看到了月亮,彎彎的一枚,似是女子細細的眉,旁邊倒是有顆又亮又大的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