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翠本是甜美可愛一小姑娘,如今這般舞在畫舫中央,身子卻飄如雲絮,雙臂腰肢軟若無骨,加上她那張肉嘟嘟厚實的櫻唇,此時似是含了笑意,更有十足的媚態。袁知恒瞧著眼有些直,不禁想起點翠吃醉了桃花釀的樣子來。
兩位樂師的琴音也相伴而起,卻見點翠那穿了綴珍珠彩繡鸚鵡軟緞鞋的腳尖一用力,身子騰空而起,因著一片梧綠綢裙迎風飛舞,似要散落一地的綠色光華。
不過再著地時,卻見她右足似是無力,一個趔趄,琴音也因此有些淩亂,最後索性停了。
賓客們都有些驚愕,女眷這邊盧曼滿眼的擔憂,盧婷用帕子掩了嘴,似在忍笑。歸楚盈低下了頭去,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畫舫之上的點翠亦是愣怔了片刻,苦笑的搖搖頭,本以為前塵往事都過去了,再跳這舞也該坦然了。可誰承想這舞名為跛腳舞,隻適合前世跛腳的她跳。這輩子腿腳好好兒的竟跳不得了。
卻聽湖中一側突然響起一聲琴音,琴音優雅溫柔明媚,由遠及近。
點翠轉頭瞧去,原來是袁知恒。
袁知恒隻低頭彈琴,並不看她。
點翠微微一笑,眸光流轉,廣袖一揚,足尖再次點起,再次騰空,而後穩穩落地。纖腰向後彎折,舒臂結蓮花,鬢發如墨三千舞,嬌眼如波入鬢流,韻至勁足流暢自如。
嫋嫋腰疑折,褰褰袖欲飛。翩如蘭苕翠,婉如遊龍舉。點翠舞的開心,舞的忘我,忘了前世跛腳舞帶給她的一切屈辱,如今隻為自己而跳!
跳著跳著,渾然未覺那湖上又多了一道琴音。
兩道琴音在畫舫上飛舞翩躚的點翠的一左一右,曲調悠揚皆是溫柔明媚,不過若是細聽,一道是從容不迫透著傲氣似是成竹在胸,一道則是沉穩凝煉技藝高超但又似是蒙著一層水霧叫人瞧不透真章。
這二位的琴音著實都了得,與畫舫之上點翠的舞姿配合的天衣無縫,但兩道琴音之間似乎又在暗暗較勁,誰也不肯被壓過,誰也不肯低頭。
眾人看著聽著,層出不窮的叫好聲由著左右兩側的水榭迸發而出。
點翠最後一個旋身過後,睜開雙眼,心中卻是激動無比。
這舞終於還能跳得,也終於不再是前世的跛腳舞了!
收回了心神,這才聽出左右各有一道琴音,也隨著她最後一個動作而緩緩收住。點翠眸光微微望向另一側,一襲紫衣,一架古琴,容貌美的令在座的女子都黯然失色的,原來是表哥他也來為自己彈奏了。
點翠歎氣微微搖頭,正對上這邊老師似笑非笑的眼睛,趕緊裂開嘴憨憨一笑。
這一笑,使得兩側的賓客都回過神來,也跟著哈哈大笑。
若不是這小姑娘這嬌憨一笑,差點就以為這台上跳舞的是哪家豢養的柔媚入骨要傾人城傾人國的舞姬呢。
這可使不得,人家分明就是個天真未泯的小姑娘,看官們紛紛自忖方才是自己眼花想差了。
兩側的筏子靠近了畫舫,兩位一紫衫一綠袍的男子上了岸。便引得女眷一片嘩然。
“不愧是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稱號,鄔公子真是愈發的俊朗了。”以為年長些的夫人歎道。
“那位著竹綠色袍子的男子也不差啊,渾身都是風華,我瞧著倒比鄔家公子更多了一分銳意與瀟灑。”羅夫人雖然在管教自家兒女上沒什麼大的作為,但是瞧別人家的孩子那眼光向來不差的。
畫舫上男子英俊女子俏麗,三人齊齊對著兩邊水榭含笑行禮。
“以後不許再與外人麵前跳這舞了,”袁知恒輕聲道。
這酒後與舞中的點翠,似是變了另一人,太多嬌太過媚,似是還透著一股子古怪的妖氣。
另一側的鄔憶安,冷哼一聲,亦道:“在誰麵前都跳不得,這舞,醜的很。”
“說誰醜?你才醜,娘娘腔。”袁知恒淡淡說道。
還以為老師自那日改了這刻薄的習性,在表哥麵前卻還能信手拈來,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你才娘娘腔,一身怪裏怪氣的綠袍子,以為自己是條蛇嗎。”
若論毒舌,鄔憶安也從不待怯場的。
“綠色衣裳怎麼了,我們就愛綠色衣裳。”袁知恒最知道打蛇打七寸。
果然,鄔憶安這才驚覺,這二人今日穿了同色的衣裳,站在一起確是養眼的很。臉色驀然變得很難看。
點翠自問,這二人她誰都惹不起,便隻得裝傻充愣,由著他們自己較量去。
不過過後,她還是要去老師跟前表一表衷心的。
若論識時務,點翠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