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墨染睜開眼睛時，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氣味，看到上方雪白的天花板。
他微微偏過頭，有發絲拂過臉頰的輕柔和微癢。
是蘇念，趴在他床邊睡得很熟。
雲墨染的目光柔和了許多，看著對方平靜的睡容。
他人生沒有什麼牽掛，沒有什麼溫柔，更沒有光明，遇見蘇念是意外，愛上一個人更是意外中的意外，在這之前，他沒有自我，沒有任何追求，隻是一個殺人工具罷了，帶著各種麵具，遊走在各色人群中，不知道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麼。
直到遇見這樣一個人，雲墨染開始思考一些事，比如自我，感情和未來……他之所以會升起脫離組織的念頭和勇氣，很大部分上是蘇念給予的，因為這個人，他開始有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想要追求獨立的自我和可能的未來。
這一切，蘇念都不知道，她完全不明白，對於雲墨染來說，她是怎樣的存在。
可是我不能再親手埋葬了啊。
雲墨染眼神微黯，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有些事必須盡快解決。他掙紮著想坐起身，卻高估了自己的身體狀況，不僅沒有成功，還吵醒了床頭人。
蘇念抬起頭，能看出她神色中的疲憊，但下一秒她就瞪大眼睛，著急按住他“你別動！”
“發生了什麼？”一說話雲墨染才發現自己聲音帶著許些沙啞。
“你有慢性胃炎，這次是因為毒氣所誘導發病的，所以給你進行了輸液。”蘇念咬了咬唇道“你昏迷了一天。”
“給你添麻煩了，抱歉。”雲墨染微垂眼眸，低聲道。
蘇念當然沒說他吐血的事，因為這是隱藏著的毒素正在一點一點慢慢的滲透進他的身體內部，已經逐漸有了症狀。
最後會怎樣呢？
聽著這樣客氣的話語，她心中莫名不快，但還是克製了自己，伸手附在對方微涼的手上，語氣輕柔“你好好休息吧。”
“染染，你對我太好了。”雲墨染彎著眼眸，微笑道。
“我對你好？”蘇念啞然失笑。
雲墨染笑而不語。
蘇念也不強求，站起來替他將被子蓋實，“我出去一會。”
“好。”雲墨染看著她，他的眼神深邃，真讓人著迷。
聽到輕輕的帶門聲，雲墨染有些疲憊的閉上眼。
真難受。
蘇念是個善良極致的人，在她心中自己是想要殺害她父母的人，是欺騙了她的人，原本在重逢的那一刻，雲墨染就已經做好了被報複的準備了，卻沒想到，她所謂的複仇仇恨，不過是語言上的疏遠，下下慢性毒藥。
但她還給了更多的溫柔，原本一個重口味的人，因為他每晚清湯寡水；他胃病時就不離身的悉心照顧，敦促他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雲墨染見過太多的報複，仇恨會嚴刑逼供，會殺虐分屍，會讓人變得如同惡魔。他所見過的人間醜惡，遠比這個嚴重得多。
蘇念被父母保護的太好，她並沒有接觸到這個世界真正的醜惡危險，所以她的殘忍中都帶著善意和溫柔。
而這種溫柔實在致命。
她還是不知道雲墨染究竟是怎樣一個人，還肆意接近，不知道對於常年處於深淵黑暗中的人，對於光的貪戀。
蘇念走出病房時，淩非靠在牆角，看見她後抬起頭“去休息吧。”
蘇念深吐了口氣，走了過去，神色疲倦悲傷，忍不住感慨“好累啊。”
已經堅持不下去了，看著他慘白的臉色，無力的聲音，已經要堅持不下去了。
在雲墨染當著她的麵吐出一口血時，就已經亂了心神，恍惚的感覺世界要塌了。
如果他死了呢？
蘇念感覺心在一抽一抽的疼，她微彎下腰。
一隻微熱的手扶在她肩上，一向冰冷的語氣稍稍染上溫柔“那就別折磨自己了。”
“不行啊……”
半晌，蘇念開口，聲音顫抖哽咽“怎麼可以……他怎麼可以給我肯定的答案……”她伸手附在臉上，看上去很脆弱悲傷。
她一直是個要強精幹的人，現在突然讓淩非意識到她是一個女人。
淩非一怔。
蘇念忽然死死揪住他的衣服，抬起頭，眼淚滑了下來“隻要稍稍的否定，我就會相信，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她的語氣甚至帶著幾分祈求。
隻要雲墨染不是有意欺騙她，隻要他不是想要殺害她的父母，那麼她現在就是去千方百計，死皮賴臉，也要重新和他在一起。
蘇念終於承認，她就是還愛著雲墨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