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我住長安南,君住長安北(六)(1 / 1)

蕭柱國鋃鐺入獄,東宮決計不會讓他活著出來,親情麵前,遠在西南邊塞的蕭將軍不凡與二皇子還是沒能坐住,反了。

“聽說二皇子帶著人在皇宮裏見人就殺,已經殺紅了眼,現在皇宮裏到處血流成河,蕭不凡的五萬大軍馬上也要兵臨城下,城裏一些大人的親眷都在收拾東西往外逃了,大人要不要也出城避一避?”

十一二歲的小孩子,急急巴巴的過來特意和我說這些,見我還在無動於衷地給樹一瓢一瓢地澆水,站在那險些要急哭。

天邊一片腥紅,這多事的秋天,是不能再嚇哭小孩了。我將瓢放回到桶裏,直起腰,抬手在身後捶了捶,瞧著他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可聽說上朝的大人們如何了?”

他勉強打了個躬道:“小人叫徐旺,隻聽人說有幾個新科進士被傷到了,別的大人約莫都被押著呢。”

亙古亙今,這世道竟也不曾變過,依舊是一逢禍亂,對於持刀持劍聽人命令的士兵來說,他人性命就猶如草芥一樣,甚是輕賤。

有時候,死往往要比生容易太多。

一個人窮盡辦法想要在世上活著,哪怕做乞丐做奴役,為人妻為人妾,爭皇位爭卿相,到頭來仍是誰也抵不過一刀一劍。

荷包裏找人買樹後還剩下一點碎銀,我摸出來遞與他道:“這些錢你拿上也隨他們去吧。”

“謝大人。”徐旺伸手接了,遲疑了下,又問了一遍,“大人不走嗎?”

清荷姑娘不僅上得廳堂下得廚房,也繡得衣裳刨得樹坑,那廂眼見著第二棵樹已經在培土了,我複又彎腰舀了瓢水澆上去,答徐旺道:“不走,我得等人。”

前兩日聽清荷講上任郎官的事,我還感歎他人緣不好。這會見府中人背著包袱逃的七七八八,我反倒看開了。

他們本身活著就已經很難了,哪還能要求他們必須兼顧別人呢?

清荷手上沾了些泥巴,自我手裏拿了瓢,將桶裏剩下的水勻了勻都澆上,道:“公子要是擔心,我去找十九問問。”

我衝她搖頭,“不必,我們晚些時候去宮門口等著他們就是。”

太子近日與我一樣未上朝。

於二皇子而言,這些年無論是他和蕭貴妃,還是蕭家及其黨羽,他們都沒少弄權打壓太子,此時殺進皇宮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要真的等到太子繼位那天,他與蕭氏一族恐怕沒有半分活路。

隻是從北魏回來的路上,東宮就已在請君入甕。刺客確實是蕭家所派,那令牌卻是盜來等候多時了。

還有蕭不凡的五萬大軍聽著來勢洶洶,卻有一大部分人先前都是在北庭王的麾下操練,當初二皇子執意與寄歡定下婚事,便是為了這樁緣故。

自七郎與無雙郡主之事過後,北庭王日益低調,不拉幫結派,也不大與人往來,可以說他是橫在東宮與二皇子這場奪位之爭中最大的變數。

戌時一過,我與清荷到了皇宮門口,宮門左右打開了兩扇,宮燈點著,侍衛們正在一具一具地往外搬運屍體。

白日裏徐旺同我說時,我還當是太子為了得民心,故意傳得嚇人了些。現下親眼瞧見了,才覺得後怕與可怖。

我忍著嘔意,上前找了個侍衛問太子殿下可在裏麵。他道在,我方才真正鬆下了一口氣。

這一場要人命的仗,終是東宮成了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