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沒過晌午,河堤上的管事就帶著人趕著馬車把杜二金送了回來,杜懷炳把管事的請進杜家喝茶。
管事的當著杜懷炳的麵,和杜世城交割了二金的遺物和撫恤銀兩。完事了,管事的也不多留,晌午飯也沒吃,徑直走了。
許氏聽到外頭放鞭炮的聲音,掙紮地從床上起來:“我要接二金去!”
在杜梅的攙扶下,許氏踉踉蹌蹌蓬頭垢麵地來到棚子裏,因為棺材要木匠現割,還沒有做好,杜二金就暫時躺在一塊門板上。
“二金,你怎麼睡在這裏?我們回家吖。”許氏用手攏了攏頭發,跪在二金旁邊,喃喃地。
她顫巍巍伸手揭開杜二金臉上的白布,隻見杜二金麵色灰敗,全無生氣。不過一個月的光景,二金竟是又黑又瘦。
許氏想起十多年前自己家破人亡,逃難到清河縣。在集市上暈倒,被杜二金好心搭救。這個男人為自己請醫問藥,悉心照料,還不顧家裏的反對,給了自己一個家,一群孩子。
新婚夜裏的那一句“許你一世安穩”,聲尤在耳,如今這話的人卻驟然沒了。
“你答應過我的,你怎麼可以話不算話!”許氏淚雨滂沱,泣不成聲。
她去抓二金的手,仍是柔軟的,卻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你怎麼就丟下我們娘幾個走了,你這個狠心的人啊!這以後讓我們怎麼活!”許氏伏在二金的身上痛哭。
四姐妹從來沒有經曆過真正的死亡,光是一句沒了,都是紮心的疼,何況現在,眼見著她們的父親被一匹白布蓋著,千呼萬喚無應答。她們更加抽抽噎噎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杜梅終是年長些,她在許氏旁邊跪下,把她爹的白布重新蓋上,默默地拉起許氏,讓她扒在自己瘦弱的肩上哭。
她爹走了,再也不會回來庇佑她們了。杜梅真真地明白了這一點。
很快,村裏的老婦人就把麻衣和孝布給她們娘五個披戴上了,一個矮幾上擺上了貢品,一個瓦盆擱在前麵,杜梅用火折子點燃了第一張黃表紙。
村裏人都不富裕,前來吊唁的人大都帶一刀黃表紙,在靈前鞠一個躬,杜梅帶著三個妹妹哀哀哭著伏在地上回禮。很快棚裏就堆起了一垛紙錢。
吹哀樂的,該是女兒家請,但杜梅沒有成家,許氏又沒有娘家人,於是許氏就拿了錢,請杜懷炳做主喊了一班吹嗩呐的。
到了傍晚,一口薄木棺材做好了,許氏把準備給杜二金過年穿的新衣新鞋給他換上,請了村裏的老人幫著入了殮。
慢慢黑了,臘月裏寒氣逼人,杜梅哀求許氏回家,又打發三個妹妹一同回去。她獨自一人守靈,因著是自己的父親,她並不覺得害怕,反而心裏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