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統共三個孩子,都是主母蔡氏所生,大女兒宋少淑,是寵冠六宮的貴妃,二兒子就是宋家大公子宋少淮,是一個不學無術之徒。而宋家老三,宋少湘,他根本就是個怪胎。
宋少淮雖是個紈絝,渾不吝的主,但他知道在宋家,隻要哄了老太君高興,緊緊抱住阿奶的腰,誰都不能把他怎麼樣。
而宋少湘卻是個十成十的冰坨子,他除了研習醫術,就是炮製藥丸。他的屋,除了宋少淮,爹娘老子也不讓進。杏院裏除了一個和他一起長大,名喚無疾的廝外,連個上了年紀的婆子都沒有,更不要嬌豔如春花的丫鬟了。
不是蔡氏不撥人手,而是宋少湘不耐丫頭婆子們吵嚷,令他不勝其煩,索性一氣之下全攆了出去。杏院周圍雖遍植粉杏,但丫鬟婆子沒一個敢靠近。
袁老太君見宋少湘癡迷醫學,就免了他晨昏定省。蔡氏是親娘,更不消了,而宋平是孝子,母親默許的事,他也不便駁回。
漸漸地,宋少湘連飯也不和家裏人一起吃了。到了飯點,無疾就到廚房領了食盒回去,由著他想什麼時候吃就什麼時候吃。
宋少湘在這家裏幾乎要被遺忘,所以剛一亂起來,誰也沒想起來,家裏有個現成的大夫。
聽了蔡氏的話,姨娘段芸如夢方醒,她抿了下發髻上的紅梅金絲簪,扶著丫鬟的手,急急到杏院去了。
段芸是蔡氏的陪嫁丫頭,蔡氏懷女兒時,親自做主讓丈夫宋平收了房。後來段氏生了個女兒,卻不幸夭折了。從此以後,她還在蔡氏房裏伺候,主仆關係非常好。
這也是令宋平倍有麵子的一件事。蘇衍娶個姨娘差點打到金鑾殿上去,讓他取笑了好幾。
穿著一身青色家常長袍的宋少湘,拿了藥箱匆匆來了,宋少淮已經被幾個美婢三下五除二扒掉了外衣,裏衣也被扯得遮不住。
“誰這麼狠啊,把我乖孫打成這樣?!”袁老夫人一見宋少淮身上的青紫,就要發飆。
“娘,在軍營摔摔打打是尋常的事。”宋平看了一眼,確定都是皮肉傷。
“兔崽子,當年你那麼渾,你爹也沒把你送到那樣的狼窩裏!倒是你心狠,還是尋常事。”老夫人拿起拐杖就打宋平。
可憐宋平也是堂堂的尚書令,他一把跪下了:“娘,莫氣壞了身子,都是兒子不好。”
“哼,知道就好,你趕快想辦法,把我孫兒弄出那吃人的牢籠。”老夫人氣哼哼地。
“這……”宋平語塞了,當初他可是低聲下氣求了人才送進去的,現在才不過三個月光景,就又要求人放出來,這事要傳出去,顏麵蕩然無存。
“我不離開巡京營的!”宋少淮不顧手腕正被宋少湘抓著把脈,著急地。
他這話一出,不要袁老太君和宋平,就是宋少湘都對他臉上審視了一番。仿佛看見妖怪一般。
“乖孫啊,是不是打你的人要挾你啊。你別怕,鬧到子哪兒,我也替你上金鑾殿講理去。”老太君用力地墩著拐杖。
“阿奶。”宋少淮心裏那個感動啊,就差眼淚嘩嘩流了。宋少湘轉頭又專心把脈了。
“阿奶,你可知道,打我的是何人?”宋少淮揚起臉,眼裏居然是驕傲的表情。
“是誰都不行!”老夫人虎著一張臉。
“是燕王噯。你看我這肌肉,扛打的很。”宋少淮故意把胳膊上少的可憐的肌肉,鼓起來給他們看。
“燕王?老九都帶兵了?”老夫人渾濁的眼裏閃著一絲懷疑。
“是,娘。燕王最近風頭無二,剛破了徽州科舉作弊案,現剛領了巡京營的差事。”宋平插嘴道。
“嗯,老九有乃父之風。淮兒跟著他,我卻放心了。”老夫人的氣一下子煙消雲散了。
“阿奶,我們明還約了一起到醉仙樓吃蟹黃湯包呢。”宋少淮有點顯擺地。
“哥哥沒什麼大礙,搽點活血化瘀的藥,過幾日就好了。”宋少湘收起藥箱,就欲離去。
“噯、噯、噯,回來。難得我在家,陪我吃個飯,過會兒去我屋,給我上藥。”這會兒的宋少淮就是個大爺,譜子擺得足足的。
丫鬟婆子又一陣忙亂,添了碗筷,又把菜熱了一遍,一家子終於坐下來吃飯。
宋少淮把飯菜一股腦兒塞到嘴裏,囫圇兩口就吞了下,段姨娘趕忙舀了一碗鬆茸竹蓀湯遞給他,他也是牛飲般地一氣喝了。
“成何體統!”把禮儀規矩看得比大的宋平看不下去,怒道。
“你那麼大聲幹嘛。看我孫兒餓的,吃慢點!”老夫人不住地搛菜。
“巡京營裏都這麼吃飯,要是敵寇來了,哪有功夫細嚼慢咽!”宋少淮無辜地轉轉眼珠。
宋平聽了這話,一時噎住了,不做聲。他暗忖,這兒子當真轉性了?
“哎呦,這是在家裏,不急不急。”老太君那個心疼啊,這在外麵風餐露宿的,還不知道遭了多少罪。
“我吃好了!”宋少淮丟下碗筷,滿足地倚在椅子上。丫鬟忙遞上水和濕毛巾,漱口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