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人們並不十分清楚杜梅和黃家來往的細節,隻道是黃家傳給杜梅畫糖人的手藝,而杜梅則教大丫繡花。
如此便有人想跟著學繡花,同樣是花工夫花絲線繡的絲帕香囊,許氏可以賣到八十文一個,而她們好點的才賣五十文,差的要價三十文,葉青都不肯收。
張嬸最是個會算計的人,她上次用多餘的五十棵棉花苗還了欠糧,得了大的便宜,每每起,總是沾沾自喜。
“梅子,你在家不?”張嬸背著個袋子站在院外。
雨難得歇一場,卻陰得像個犯錯挨打的孩,隨時準備哭給你看。杜鍾在鎮上做工沒有回來,杜梅趁雨住了,獨自扛著鐵鍬和杜樹一起去田裏查看。
這雨下了多時,剛好可以檢驗一下上次夯的田埂有沒有被蛇鼠鑽出新洞,另外田裏的水也該放放了。若水漫了,不僅容易衝垮田埂,新施的鴨糞的肥氣也隨之跑了。
“張嫂子,梅子上田裏去了,不在家,你有何事?”許氏迎了出來。她已經將屏風繡好了,再不用日日關在屋裏,這些日子,四個女兒不讓她碰針線,要她養養眼睛。
“是這樣,許家妹子,我的繡活你是知道的,不管我咋繡,都賣不上價錢。我聽杜梅在家收徒弟,我也舍下這張老臉,來跟輩蹭蹭學個一星半點的。”張嬸難得老臉上露出一絲靦腆來。
“這……這我可做不得主。”許氏為難地。
她私心裏不想杜梅收什麼徒弟,梅子平日裏做菜賣菜,學糖畫,看醫書,還有鴨子和田地上的事等著她拿主意,實在是忙得夠嗆。好不容易因著下雨在家歇幾日,還要教大丫繡花和畫花樣,若再收上徒弟,倒比每日去鎮上賣菜還要忙了。
“哎呀,你是她娘嘛,她還能不聽你的?她教一個大丫是教,多帶我一個也不妨事。況且,我也不讓她白教,這不,我還帶了豆子來呢。”張嬸拍拍肩上的袋子,笑眯眯地。
“梅子忙著呢,沒時間,不是豆子不豆子的事。”許氏不為所動,依舊推辭道。
“我也不要梅子打頭裏教,隻將錯處指點指點,這總是行的吧。好歹咱們也是沾親帶故的本家,鄉裏鄉親住著,就是我白問你一句,你也不會不理我,不是嗎?”張嬸的嘴跟塗了蜂蜜的刀似的,講起話來,裏外都有理,許氏哪裏招架得住!
“那好吧,你要是繡不好的,就來問。”許氏不想和她糾纏下去,她心裏暗想,她自己最近也無事可做,若是梅子沒空,她倒是可以替她做這件事。
“那敢情好,這會兒太熱,明兒早上我再來。”張嬸得了許氏的承諾,心中得意,遂將裝豆子的袋子遞給許氏,自個走了。
田裏水稻長勢非常好,綠油油的。杜梅挨個放了田間的水,隨後又把缺口堵上了。她和杜樹還去看了種棉花和大豆的那塊田。杜樹早按他爹的吩咐,在田的四周挖了深溝,此時,溝裏雖積了水,棉花和大豆卻並沒有淹。杜樹挖開一個口子,溝裏的水嘩嘩地流走了。
等水的時候,杜梅又去看了看山林下杜樹開的荒。大豆長得不錯,快有腿高了,
高粱和玉米也在往上竄個。
杜樹還放了幾處南瓜、冬瓜、香瓜、西瓜,一個個的都牽了藤子,恣意地擴張自己的地盤,爬得到處都是。南瓜、冬瓜開著黃色和白色的花,香瓜和西瓜已經坐了果,綠瑩瑩的,隻有指甲蓋大,上麵的花紋清晰可辨。
山林中杜樹預留了排水溝,水都彙在溝裏,直接流到魚嘴口,入了射山湖。
杜梅在田地裏轉悠了半,回家時已經是傍晚了。她一眼就看見門邊倚著個陌生的袋子,她拎起來搖了搖,嘩嘩作響。
“娘,哪來的袋子,裝著啥?”杜梅疑惑地問。
“你張嬸子給的豆子,她非要跟你學繡花,我推辭不掉。”許氏有點沮喪地。
“沒事,娘,我這幾日在家,她有基本功,盡管來就是了。”杜梅也想采百家之長,她在繡紅鬥篷少女琢磨繡法時,就有了這個想法。
“她,她明日早上來,你沒生娘的氣吧,給你攬事兒。”許氏舍不得杜梅辛苦。
“娘,你怎麼這樣呢,我巴不得看看人家是怎麼繡的呢。隻是這麼一袋子豆子,張嬸是怎麼舍得的?”杜梅蹲下來,解開了袋子上的繩子,映入眼簾的,哪裏是黃豆,分明是蠶豆!
“是陳豆子?”許氏見杜梅半不言語,忐忑地問。
“陳倒不陳,隻是此豆非彼豆。”杜梅抓了幾顆蠶豆放在手心給許氏看。
“這張氏可真是算計到骨頭裏了。”許氏看著蠶豆哭笑不得。黃豆是豆,蠶豆也是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