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孺人多有不知,一個鋪子或酒樓裏請掌櫃,總是要圖長久,所以契約上多約定了比酬勞還高的反悔罰金,我這要是不跟著去,傾家蕩產也交不起罰金呢。”董掌櫃愁眉不展道。
“這個……”杜梅沉吟。她也是頭回聽,有些納悶。
“還請孺人成全,以後我定鞍前馬後跟著你幹!”董掌櫃突然站起來,一揖到底。
這可是大禮,杜梅慌忙起身扶住他:“這事我也不好代鳳仙姐做主,過會兒我與你去她府上問問。”
“那就有勞了。”董掌櫃拱手行禮。
醉仙樓既然還要維持到臘月裏,鬆花蛋自然還是要的,胖管事付了杜梅十兩銀子,指揮兩個夥計將鬆花蛋的壇子搬了下來。
杜梅和董掌櫃一起坐著馬車去找鳳仙,宋府門前的仆人換了兩個年輕的廝,他們大概是認得董掌櫃的,見他下了馬車,立時笑眯眯的迎了上來。
“孺人好。”兩個廝見杜梅跟著下車,竟然齊齊問安。
“你們認得我?”杜梅見麵前人十分眼生,有些驚訝地問。
“我們認得您的馬車,柳管事千叮嚀萬囑咐過,若見了您的馬車來,無論輕重緩急,都要隨時通報。”一個麵白的廝笑著,另一個廝則一溜煙地跑進去了。
“哦。”杜梅聽了這話,心下明了,宋府裏換了人,柳更生新近也被提拔了。
“你們進門房裏等吧,外頭怪冷的。”麵白的廝十分機靈。
杜梅和董掌櫃在門房裏略站了會兒,跑進去通報的廝就氣喘籲籲跑回來了,對著杜梅:“女主子講,冷,讓客人不要等,趕快進去。”
“我先去見鳳仙姐,你且在麥管家處坐坐吧。”杜梅進門,對跟在她身後的董掌櫃。
“也好,還請孺人多多美言。”董掌櫃拱手,從一旁的甬道走了。
杜梅剛走過影壁,就見張婆子急匆匆迎了出來,她見了杜梅,高興地一個勁搖手:“孺人,我家夫人剛才還念叨您呢。”
“鳳仙姐可好?”杜梅走上前問道。
“好,好得很呢,隻是每日十分想念杜家溝,又饞杜夫人的菜。”張婆子用帕子掩住嘴角的笑意。
“可有常走動走動?”杜梅又問。
“夫人每日都要繞著園子走一遭,前兩下雨,被困的不能出去,還在屋裏來來回回走了四五圈呢。”張婆子讚許地。
“梅子,今兒怎麼得空來了?”蓮扶著鳳仙站在廊下,笑意妍妍。
“我到醉仙樓送鬆花蛋,剛好來看看你。”杜梅上前拉住她的手。
“外頭冷,屋裏坐。”鳳仙攜了杜梅進屋。
張婆子留在外麵的廂房裏照看,蓮端了四色點心,又沏了兩杯碧潭飄雪,隻見淺綠色的茶湯上飄著的茶尖全都覆蓋著厚厚的白色茸毛,隻隱約顯出一點嫩綠色。
“快嚐嚐,這是爺在南邊帶回來的,是極難得呢,統共隻有八兩,他留了二兩給我,今兒頭回泡,聽能喝出雪的味道呢。”鳳仙喜滋滋地。
“這麼稀罕,可真是難得了。”杜梅輕抿了一口,一股淡淡的清涼味道,“確實與眾不同。”
“今兒留在這裏吃飯吧,柳
更生找了個廚子會燒農家菜,雖比嬸子差些了,卻還湊合。”鳳仙啜了口茶,許是平日裏錦衣玉食慣的,倒不以為奇。
“好,隻是我還有兩人同來的。”杜梅點點頭,也不虛假客套。
“這有什麼,蓮,你去跟廚房一聲,叫多做幾個菜。”鳳仙不以為然地。
“噯。”蓮應了一聲,出去了。
“姐姐,我今兒來還有一件事要同你講。”杜梅放下茶盞道。
“怎麼了?”鳳仙眨了眨眼睛,一時想不起哪裏有什麼事值得杜梅這麼慎重。
“我聽董掌櫃,醉仙樓年後要關張了?”杜梅雖已知道,但還是想得到鳳仙的確認。
“是啊,我也正犯愁,爺,等孩子平安生下來,我們就要搬到江陵城去了,那府裏的意思,清河縣地處偏僻,分店不掙大錢,又難管理,不若索性關了了事。”鳳仙見杜梅問起這事,不禁皺著柳葉眉。
“這……”杜梅心道不妙。這簡直就是釜底抽薪啊,鳳仙本無娘家依仗,孤身嫁入中書令府,若再無錢財傍身,往後的日子就隻能等著被搓扁捏圓,任人宰割了。
“你是不是覺得不太妥?我聽麥管家昨兒回來,醉仙樓的廚子聽了這個關張的消息,當時就鬧開了,他們跟了我這麼久,我這心裏頭也不是滋味,著實不安。”鳳仙見杜梅神色凝重,也出了心裏的擔憂。
“姐姐,醉仙樓到底是人家的產業,收走就收走,咱沒有二話,可你想過在外麵給自己留條財路嗎?”杜梅吸了口氣,直接了當地。
她見鳳仙並不是完全懵懂,也就沒必要掰開揉碎,一層層剖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