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五年仲春,年滿二十的楚恒及冠娶後,撤簾親政,楚霖肩上的擔子雖看著鬆快,可暗地裏還得時時警醒,免不了再護送一程。
梅記的生意經過五年的穩紮穩打,已經從原來的糧油菜品,快遞衣飾,逐步發展衍生出更多的產業,比如旅店、酒莊、茶園、絲綢,各家分店更是遍布各處。
五年的時間,足以將一些傷痛掩埋,唯留下讓人念念不忘的美味,為了慶祝新帝親政,梅記重新推出鹽水鴨,很快就進入百姓的餐桌,而掛爐烤鴨,因刀工精湛,擺盤講究,口味獨特,更是宮中以及高門大戶最愛的一道菜。
時年八歲的杜鬆聰慧過人,年前杜梅回鄉,廢稿已經坦言教不了他,春上,經過幾輪考核,他正式入了國子學,師承顧淳。
好男兒當文武兼備,杜梅和楚霖夫妻兩人,親自去請輔國大將軍鐵戰教導杜鬆騎射弓馬,鐵戰自然滿口答應,鐵黎遠在燕地,老兩口膝下寂寥,正想要個孩子熱鬧,再說,杜鬆是忠義侯的外孫,交給旁人,他也不放心。
許氏原不想到江陵城來,可杜鬆要上學,梅記的生意又鋪得大,杜櫻姐妹舍不得姐姐一個人操持偌大的家業,隻得舉家搬入了忠義侯府。
杜櫻三姐妹早已出落得標致可人,京城中達官貴人誰不想與忠義侯府、燕王府聯姻呢,一時間,絡繹不絕的媒婆差點把忠義侯府的門檻都踏平了。
杜梅將杜家溝的田地房屋悉數托付給杜樹照料,他前年已經成家了,娶的是陳錢村的秋果,杜鍾將山莊上攢下的工錢悉數交給杜樹,讓他在杜家溝買了三畝上好的水田,小夫妻兩個勤勞節儉,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二愣子雖有心於大丫,但大丫已經到江陵城做了大糧行掌櫃,一日日的,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遠,幾乎是癩蛤蟆和天鵝一般,再說,他娘名聲不好,黃一平斷不會把這麼能幹的女兒嫁給他的。
想到這些,他也就死了那份心,後來族長杜懷炳的老婆尹氏把自個娘家一個被夫家逼得無處安身的寡婦張氏介紹給他,他為了給爹娘留後,也就應允了。
這張氏在前一家本是被娶去衝喜的,結果拜堂沒兩日,名義上的男人就死了。這回與二愣子成親,說起來也還是個大姑娘,她本是窮人家的女孩,又吃了很多苦,自是把二愣子和他娘當親人照顧,更將家裏田地打理得井井有條。
二愣子什麼時候享過這種福,就連曹氏對這麼能幹的媳婦也無可挑剔,沒過幾個月張氏就懷上了,二愣子喜得將家裏銀錢都交給她保管,一家子盤算著今年要起新房子。
鍾毓把射山鎮的餘濟堂全權交給了關遠打理,他央葉丹將原來的忠義侯府的濟世堂重新盤了下來,時隔小二十年,徐家醫館重新開張,不論是濟世堂原有的威名,還是鍾毓高超的醫術,都讓醫館的生意好得不得了,賀聯更是常來坐談,與鍾毓切磋醫藥典籍。
許氏直到這時才幡然醒悟,鍾毓原是“終於”的諧音,他一直都在為徐家找她,難怪餘濟堂的阿膠糕是濟世堂本真的味道。
鍾毓原叫鍾元,他本是藥堂一個學徒小夥計,他第一次熬糊了阿膠,被管事的責罰並且要被攆走,剛好被幼年的許氏撞見,為他求了情,還送了他一本藥書,後來鍾元憑著那本書,考到白夫人身邊學習醫術。
忠義侯府滅門之後,鍾元為報當年許氏的滴水之恩以及白夫人的師恩,改了名字到處尋找許氏,就是他的醫館餘濟堂,也暗含了徐家濟世堂之名。
鍾毓孑然一生,早把杜梅姐弟當自己的孩子,他雖是濟世堂的掌櫃,但產業還算忠義侯府的,他與許氏仍以姐弟相稱,時有來往,逢著年節,總要聚一聚,和尋常人家一般無二。
因著杜梅一家身份今非昔比,更兼全村人都感念他們的好,周氏日漸沒了聲音,加之杜柱杜樁娶的都是厲害媳婦,大房院子裏整日吵得雞飛狗跳,她的日子不好過。
杜傑於嘉和三年考上了舉人,在徽州一個小縣衙裏做個名不經傳的主薄,他倒是有骨氣,從來不說他的堂妹是鼎鼎有名的女侯爺。
杜梅不知道他是否知悉杜杏的事,雖然這是皇家醜聞,被瞞得滴水不漏,但自打馬榮抱走了杜棗,謝氏為此發瘋而死,杜傑的性子就變得陰鬱內斂,他若被有心人利用,隻怕將來也是不小的隱患,但杜梅除了拜托徽州的宋玖多多關注,也不好多做什麼。
宋玖年前娶了親,是個細腰寬臀的本分姑娘,照他阿爺原來的意思,是要給他娶兩個,算是一肩挑兩房,但他死活不肯,還打定主意不肯納妾,為此,他阿爺氣病了一場,但到底拗不過他,隻催著他趕快多生幾個孩子。
兩年前,杜梅本想把杜棗帶回去交給杜二金,起碼讓他們父女團圓,但族長杜懷炳說,杜傑考上了舉人,她三叔一洗之前的恥辱,剛剛有些生氣,她阿奶魏氏更是揚眉吐氣,若這會兒把杜棗帶回來,每日看著那孩子,想起謝氏種種不堪,不知又要鬧出什麼事來,恐怕真會把他逼瘋,況且,人言可畏,對小小年紀的杜棗也不好。
如此一來,杜梅無法,隻得將杜棗放在白雲山莊上,讓林平一家照顧,杜棗還在繈褓中就是苗氏喂養的,兩人又經過牢獄之災,雖不是母女,卻勝似母女,苗氏索性認了她做女兒,如今一晃她已經六歲了,白雲山莊進出不便,杜梅便專請了一位西席為她開蒙,兼教林家其他幾個小孩子。
林崢娶了大丫,是杜梅幫著操辦的,林家另幾個年長的青年也陸續成了家,他們尋摸的媳婦,個個都想要先得了杜梅認可,才肯同意,因著他們大多在江陵城中幫襯梅記生意,杜梅索性出錢買了處大宅院,兄弟幾個一處住著,兄友弟恭,妯娌和氣,日子過得極好。
葉丹無論多忙,一個月裏總要到春香館去見幾次文瀾,五年了,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賽依舊如火如荼,男人們總是健忘的,隻想朝露摘花,哪管夕陽垂暮,當年的花魁胭脂易老,所幸還有心上人惦記,也不全是淒慘。
杜梅沒少想轍幫忙撮合,可他們兩個都不想打破如今的現狀,杜梅早將葉丹兄弟的賣身契還了他們,可葉丹認定自個是燕王府的人,他做不出紈絝大少宋少淮驚世駭俗的事,文瀾也沒有鳳仙不顧一切的勇氣,更怕世俗的眼光玷汙了葉丹,兩人就這樣隔著心海,不轉身,不離開,彼此觀望,這何嚐不是一種深情。
五年時間,不長不短,是好鋼自當鍛出利刃,沈章華因做事公正,直言不諱,被舉薦做了禦史,是皇上倚重的大臣,也是朝中官員十分忌憚的狠角色。他至今未娶,卻獨愛梅花,到哪裏任職都要帶著他那叢臘梅,更為梅花吟詩作賦不下百首,人稱梅癡。
慕容熙自打婚禮那天來過後,五年都沒再入江陵城,隻是常借梅記外賣隊給杜梅寄東西,也不是啥稀罕物,有時是一個木雕的娃娃,有時就一筐水果,若是夏天,常會壞掉一半,隨東西來的,偶爾會附上隻言片語,大多時啥也沒有,隻是由著他那灑脫的性子罷了。
杜梅最近剛得了消息說,蒙古察部的阿兒台郡主這些年追他追得緊,已經打算在滇州慕容家常住,這害得慕容熙不得不四處漂泊,還美其名曰是視察密宗各處情報網。
乍聽到這個消息,杜梅很不厚道地大笑,像慕容熙這種桀驁不馴的家夥也有怕的時候,簡直是大快人心。
她隔了幾日,親自給吳家小院送了封信,既然慕容熙正在外麵到處走動,不如讓他借機查訪下杜栓和杜眉的下落,他們兩個到底成了她的心病,她時常想,若是當初一切順遂,楚霑那個遺腹子也該五歲了,若一直以仇恨喂養,將來定是要出大亂子的。
宋少淮無意另娶門當戶對的高門女子為妻,宋平現在再也不能用命令的口氣,對巡京營遊騎將軍大呼小叫,他在生過幾次氣之後,也就頹然認命了。
六歲的軒兒十分乖巧懂事,現下已經正經上學了,常得先生誇獎,倒是比他爹聰明許多。宋府上下,打老祖宗起到服侍的婆子,一家子女人都跟撿了寶似的,誰還在意鳳仙是個什麼出身。
況且,她與女侯爺是結拜的姐妹,宋家很有默契地認可了這種說辭,先帝故去,宋家長女太貴妃宋少淑沒有子嗣,二公子宋少湘又是個悶葫蘆,隻有一個無疾陪著,整日窩在自個院裏搗鼓醫藥,對男女之事極不耐煩,如此一來,鳳仙徹底成了少夫人,闔府都指著她再多生幾個才好。
蘇默天年紀輕輕,就已經做了大理寺卿,位高權重,自個又生得一表人才,風度翩翩,更兼著父親是尚書令,要什麼樣的女子沒有,可偏沒有一枝一葉能入得了他的眼,至今仍是江陵城人人看好的最佳夫婿人選。
倒是袁瑾年和蘇慕雲成親不久就有了孩子,是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娃,一早就被宋少淮預訂做了兒媳婦,這會兒又懷上了第二個,據說是個男胎。
五年來,杜梅和楚霖恩愛如初,是江陵城人人豔慕的一對璧人,然而,事不盡如人願,他倆一直沒有孩子,令多少人扼腕歎息。
杜梅經過這些年的調養,吃過的藥渣幾乎可以堆出一座小山,如今她麵色紅潤,身姿婀娜,鍾毓和賀聯隔三差五就來給她診脈,寒疾竟然日漸痊愈,也不知是吃了朱雀卵還是楚霖日日為她運功驅寒起了作用。
至於他們為啥沒有孩子,鍾毓與賀聯暗地裏不知琢磨過多少回,他們並沒有發現他倆身上有其他病症,可遲遲不見子嗣,這恐怕隻能一半怪天意,一半怪他們太忙了。
這年寒冬時節,下了一場大雪,太皇太後終究熬不過,薨了,銀裝素裹襯著白幡挽聯,萬木凋敝舉國哀悼。
“梅兒,你願意和我到燕地去嗎?”除夕守歲,楚霖擁著杜梅,隔窗看小七在院中燃放焰火,低聲問道。
“如今,現世太平,家中鬆弟也大了,你是我的夫,你說去哪裏,就去哪裏。”杜梅自他懷裏回頭,笑意盈盈地說。
“梅兒!”楚霖低頭吻她,最懂他的,依舊是懷裏的人。
“三哥……”杜梅櫻唇輕啟,軟軟地回應他。
過了年節,楚霖連上了三道折子,想要離京回燕地去,燕地原是他的封地,功成身退,他拿捏得剛剛好。
楚恒連駁了三次,太後寧婉也誠意挽留,可楚霖去意已決,斷不肯答應,寧婉無法,隻得召杜梅入宮說話。
他們夫妻本是一體,心有靈犀自不用說,杜梅入宮隻講了一個理由,寧婉便放棄了,江山社稷固然重要,可誰能耽誤攝政王和女侯爺要孩子呀。
這可是頂頂重要的事,太皇太後臨終時最不放心的也就這一件了,如今,杜梅親自說了,事關子嗣,便再不可駁了。
皇帝在楚霖遞交第四份折子的時候,終於答應放他回燕地去,但遇召必須火速趕回,這話說的留有很大的餘地,楚霖卻並不在意,他隻想和杜梅去過神仙日子。
趙吉安和如意得知要回燕地去,一下子忙碌起來,開始打點各種繁簡事物,倒也不亂,井然有序進行著,杜梅也將梅記的事物一一安排妥當。
楚霖早存了退隱之心,故而,燕地的燕王府在這幾年陸陸續續進行修繕,如今已然竣工,隻等著主子歸來。
作為母親,許氏自然不願意杜梅離開身邊,可他們夫婦在京城中,政務商務整日忙得不可開交,吃飯睡覺都想著事,更別提安心要孩子了。至於朝堂上的事,她雖是個婦人,但大抵也明白一些道理,楚霖想要功成身退,她心裏是讚成的,如此,她雖不舍,卻並沒有過多流露出來。
舉家搬遷不是容易的事,等諸事停當,已是初夏,這一日離別,皇上攜文武百官親自送出城,全城百姓夾道歡送,人頭攢動與那日大婚也不差了,隻心情卻是天差地別,有的人甚至忍不住哭了。
燕王府的護衛舉著招展的旗旌,中間夾雜杜梅的馬車,後麵拉著各色箱籠物件,還有幾十名徒步行走的仆婦雜役,一路迤邐出了江陵城,林林總總的隊伍看著蔚為壯觀,卻拖拖拉拉,從早到晚,走得人困馬乏,一日才不過行了二三十裏地。
杜梅每日坐馬車,顛得全身筋骨疼,及到晚間,楚霖總要給她泡浴按摩解乏,當然,每當她被按得哼哼唧唧的時候,總能惹得楚霖情意翻湧,她被這個體力超群的男人趁機吃幹抹盡也是常事。
這樣一連走了三日,滿打滿算不過百裏,杜梅有些著急,照這樣龜行的速度,隻怕要走到秋天才能到達燕地。
“不如,讓他們先走,我陪著你遊山玩水,一路慢慢回去可好?”晚間,楚霖饜足地抱著軟軟的杜梅,附在她耳邊道,他的聲音暗啞而魅惑。
“好呀,我可以騎馬的,總比坐馬車舒坦,腳程還快。”杜梅困得睜不開眼,像隻粉紅色的貓窩在楚霖懷裏。
“這是個好主意。”楚霖憐惜地吻吻她。
他自打卸了官職,心境大不相同,更願意將更多的時間與杜梅膩歪,隻是他們做了五年夫妻,杜梅仍像初婚時那般羞澀,一與他歡好,從耳朵尖到腳趾頭都是粉嘟嘟的,每次都讓他忍不住一要再要,事後又要百倍疼惜。
“我好困呐。”杜梅在他懷裏拱了拱,尋著平日裏舒坦的位子,鼻息安穩地睡著了。
許是成了親,亦或是杜梅還在長,她這些年漸漸褪去了少女的青澀,該鼓的鼓,該翹的翹,身形婀娜妖嬈,隻是她平日裏為談生意方便,總喜歡穿保守寬鬆的襦裙,旁人並不覺得,也隻有楚霖晚間將手臂自然搭在杜梅寸腰間,才能感受她前凸後翹,纖腰盈握的美好。
第二日,楚霖當真對趙吉安說,讓他們先走,他與杜梅騎馬慢慢遊玩。
“這怎麼行!”趙吉安急了。
“我們這一路也走了百裏地,百姓安居樂業,市井繁華熱鬧,雖不至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但也沒遇見流寇匪患,我們本是高高興興回家,自然是怎麼舒服怎麼來,你們先行回去安頓,我們遊山玩水散散心。”楚霖揮揮手道。
“那總得讓我和小七跟著,也好打點食宿。”趙吉安自是拗不過主子的,隻得退一步說。
“不用,我們一路都吃住在梅記分店,也好趁機考量一下真實的經營狀況。”楚霖隻想和杜梅在一塊共度晨昏,多一個人都是多餘。
“這絕對不行!”趙吉安犯起強來,事關主子安危,他是不會讓步的。
“罷了,你領著人回去,留趙狄在暗處跟著我們就是了。”楚霖頭疼,趙吉安是牛脾氣,平日裏溫順可欺,可若是軸起來,最好還是不要和他杠,畢竟他也是為他好。
“讓趙狄多帶幾個人。”趙吉安打蛇順棍上,趁勢道。
“一個趙狄足夠了!”楚霖聲音低沉,盡顯上位者的威嚴。
這是不耐煩的前兆,趙吉安自然知道見好就收,起碼主子肯帶一個護衛,再說趙狄是燕王府的暗衛統領,他的武功在整個江陵城鮮少有對手,十多人也難近其身,到時他再偷偷派些人在前麵候著,定然萬無一失。
想到這兒,趙吉安沉默地點點頭,去院裏找趙狄商量。
等杜梅一覺睡到天光大亮,揉著腰下樓吃早飯的時候,就見楚霖一個人氣定神閑地坐著喝茶,其他人全都不見了。
“他們人呢?”杜梅挨著他身邊坐下。
“按夫人說的,他們已經自個先走了。”楚霖給杜梅倒了一盞茶,慢悠悠地說。
“我說什麼了,我咋不記得了?”杜梅啜了一口茶,用力想了想,昨晚,除了不可言說的旖旎,好似根本沒說什麼呀。
“梅兒累不累?我們在小鎮盤桓一日再走。”楚霖將夥計端來的熱粥放在杜梅麵前,笑盈盈地說,半點不覺得他才是讓杜梅一直睡到現在的罪魁禍首。
店裏人多,他們生得芝蘭玉樹,很是惹眼,聽著他這般厚臉皮的話,杜梅也不好說什麼,隻朝他翻了個白眼,低頭吃粥,楚霖隻覺她飛來的眼光嫵媚動人,宛如秋水橫波,不禁翹起嘴角。
“我已經問過店小二了,這小鎮上最有趣的,當屬茶館裏的說書,一會兒吃了飯,我們就去瞧瞧。”楚霖殷勤地給杜梅搛小菜,她的口味,他自是了然於胸。
百姓日子過得順遂舒坦,茶館的生意自然十分紅火,楚霖牽著杜梅直上了二樓雅間,隻見茶廳高台上一個中年漢子,一身鴉青色長衫,手持驚堂木,聲情並茂地說書,底下眾人掌聲雷動,連聲叫好。
“也不知說的什麼,這般熱鬧。”杜梅坐下,饒有興趣地張望。
“夫人一看就是外地來的,柳先生說的是攝政王破蜀賊!”跟著他們後麵上茶的夥計,快言快語地說。
“是嗎?”杜梅笑,眉眼狡黠。
“據我所知,攝政王年紀尚輕,柳先生分明把他說成了神仙。”楚霖瞥了眼樓下,細聽了兩句道。
“公子所言,不敢苟同,攝政王本就是神仙般的人物,咱老百姓能過上安穩日子,可不都是托他老人家的福!”夥計睨了他一眼,仿佛楚霖的話玷汙了他心中偉大的神祇。
“小哥說的對。”杜梅遞了一粒碎銀子給夥計,自個的夫君被人這般誇,她十分開心。
“多謝夫人!”杜梅出手闊綽,夥計忙不迭地行禮,他收了銀子退了出去,還貼心地將門掩上了。
“本是帶你出來散心,哪裏知道今兒講的卻是這個。”楚霖有些懊惱,仿佛有自誇之嫌。
“他講得真好,仿佛身臨其境。”杜梅托腮凝聽,眼眶裏漸漸有了淚意,雖然她夢見過那場慘烈的戰爭,但每次想起,都是心驚肉跳。
“好啦,說書的人總是這般誇大其詞,你可千萬別信。”楚霖早料到又要惹杜梅傷心,趕忙換坐到她旁邊,抱著她安慰。
“你會不會有點後悔?”杜梅偎依在他懷裏,低聲問。
“後悔什麼?”楚霖一時不知她問的什麼事,隻胡亂吻她哄道,“我一輩子有你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