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是個晴,在姒伯的主持下,眾人做著出殯前的最後準備。
睡了一覺的舞,精神頭好了不少,她沒有聲嘶力竭的哭喊,隻是抽泣著,抓著爹僵冷的手不肯放。
姒伯勸著,“舞,不能誤了時辰啊,你不想讓你爹……在那麵,過的不順遂,是不是?”。
舞知道,娘就是這樣,閉棺之後,就再也見不到麵了,爹再不好,那也是自己最後的親人。
在蓋棺的最後時刻,舞情緒失控,任性地哭鬧起來。
“不!姒伯,一關上,就看不見爹了,不!……”
“好孩子,快鬆手”
姒伯怕誤了時辰,狠起心,一根根掰開舞的手指頭,一揮手吩咐,“來人,把她拉走,蓋棺”。
“舞,過來,阿牛哥來了,不哭了,聽話……”
胖胖大大的阿牛,帶著一身疲憊,又采買了一些東西回來,見舞哭的傷心,噌噌幾步走上前,把她拉向自己身邊,攬進自己寬厚的臂彎鄭
“爹!……”
被阿牛哥扣在臂膀間,舞淒厲的喊著,她眼睜睜看著,四個男子蓋上棺蓋,又一陣“叮叮,哐哐”地釘上。
在場的人無不動容,許多人忍不住抹起了眼淚。
不遠處一直注視著的周旦,鼻子也是酸酸的,這生離死別苦,當真是苦徹心扉,他擔心那些生拉硬拽,又會弄傷弄疼舞。
看到阿牛含著淚,將舞按在自己懷裏禁錮,周旦臉色露出不悅。
從起棺到入土,再到一個墳塚新起,舞在陳嬸和阿牛哥的照顧指導下,按著禮數做著該做的事。
舞沒有如送別娘時一般,嚎啕大哭及歇斯底裏的大喊,她隻是低聲哭泣流淚。
阿牛拿著一個帕子,很笨拙卻很溫柔的,不時給舞擦著眼淚。
舞一串串、一行行的淚從沒斷過,雙唇始終緊緊抿著,視乎這樣才能把悲傷悶在心裏頭。
自己沒了親人,成了一個孤兒,舞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悲痛欲絕。
在周旦的眼中,無聲的哭泣更痛,他寧肯舞能痛痛快快哭出來,哭出來,心才會感到好受些。
周旦更希望,將孤單悲贍舞,攬入自己懷中,告訴她,他想成為她的親人,想要護她一生平安。
今日一座新塚,隔開了她至親的兩個人,爹娘在地下團圓了,獨留下他們的骨肉,在這冰冷的亂世裏苦苦掙紮。
舞流著淚,仰頭望著姒伯,正如娘去世的那個寒冷冬日一樣,懇求道:“我想,一個人……再陪會爹娘”。
“好!早點回”
姒伯打發走幫忙的鄉親,當他一步三歎地走到陳嬸和阿牛身邊時,看著滿臉焦急的阿牛時,開口勸道。
“阿牛,你最是辛苦了,昨夜……都沒睡吧,回去休息吧,讓舞一人待會,哭出來,她能好受些”
阿牛緊皺著眉頭,看了看娘,又瞧了瞧姒伯,猶豫半晌,吞吞吐吐請求道:“姒伯,娘,求你們,幫我……向那公子,咱們把……舞……贖回來吧,我,我……我娶她,不想……讓她在外麵,再受罪啦”。
陳嬸看著兒子,愣怔了一下,也望向姒伯,“姒大哥,既然,孩子有這個心願,就請幫著……和和,我們都喜歡,舞這孩子,也不能看著她,一直做……奴隸,我們家……會對舞好的,對舞來,也是個知根知底的好歸宿”。
姒伯沉眉想了想,轉頭看向樹林邊,一直遠遠觀望的周旦等人,長歎了口氣。
“好吧,那主子,是個知書達理的,對舞不錯,或許能同意……給舞贖身,阿牛,你呆在這,我和你娘問問去”
阿牛臉帶期待,搓著一雙大手,憨厚地笑了一下,羞澀地低下頭。
“多謝……姒伯!”
姒伯帶著陳嬸,走到周旦身邊,揖手施禮,望著一眼,滿臉倦色的周旦,猶豫著開口。
“公子請了,多謝您一直陪著,舞能有您這樣的主人,真是她的福氣啊”
周旦回禮,“閭胥,客氣了,你,可有事?”。
姒伯沉了下眉眼,喉結動了兩動,緩聲:“哦,是有個事,公子也看到了,舞是個苦命的孩子,為爹還債……賣身為奴,父母又都雙亡,鄉親們看著……心都不落忍啊,想求求公子,能不能施恩……準許我們,給她贖身?”。
周旦聽罷,身子一震,臉色頓時變得難看,斬釘截鐵拒絕。
“絕無可能!”
陳嬸早有讓舞做媳婦的想法,今日兒子自己提出來,做娘的怎能不竭盡全力,忙陪著心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