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試探
“原以為你和三叔隻會忙著莊上的事,那日去了西院才發現,你院中竟也有不少花植,不知是你的喜好,還是三叔的?”淩無心道。
院裏的花草都是義父所種,且都是名貴難得的藥草毒草,莊上無人懂醫藥,市井的郎中也甚少見過那些名貴品種,故而也從未防著什麼人,不知淩無心這麼問是有心還是無意。但成誌為人謹慎,自然不能實言相告。
“二哥細心,院裏的花是過世的夫人喜歡的,她一直以來身子弱,卻獨獨喜愛侍弄那些花草,用來打發時間。我與義父都是男人,對那些花花草草的從未在意。”
成誌一向姿態翩然,神情自若,很難從他的臉上看出些端倪,話又是這般滴水不漏,淩無心一時難辨其所言真假。
“三弟與方姨還是那樣生疏。”淩無心聽他隻稱呼“夫人”,而不是“義母”,便知他們並不親近。
成誌心緒洶湧,麵上還是淡然,他與夫人向來疏遠,義父做的所有事都是瞞著她的,每每見麵,他也隻是恭敬的叫一聲“夫人”,唯有在她去世後,曾在別人麵前稱呼過她“義母”,不想此時竟未注意。
“是啊,義父在我年幼時將我從歹人手中救出,可惜我早不記得自己的身世,又憐我孤苦,才認作義子。夫人是個和善好脾性的,但我畢竟不是夫人親生,又是男兒身,便不曾親近,也習慣了隻稱呼她為夫人。”
淩無心見他憶起自己的身世,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既然忘了,就安心當下,且三叔無後,對你如親生,你也不必太過執著於過去。”
成誌依舊淺笑著,眼角卻不顯任何褶皺。
“我看二哥今日興致極好,莊外的鋪子正好還有事,不知二哥可願與我同去?”
淩無心自然聽得出來他的推脫之意,順勢便道:“你去便去,可千萬別帶著我,我這般粗心大意的人,隻怕是給你添亂的。”
“那我便不強求了。”成誌抬腳向莊外的方向而去,走了幾步,突然回頭對淩無心道:“二哥千萬不要過分自謙,若你是粗心之人,怕這世上再無心細的人了。”眼裏的青光,比豺狼還要銳利。
淩無心隻是笑笑,沒有回應。
成誌回頭離開時,寒風將他的墨青色外袍刮的獵獵作響。
淩無心眯著眼搖搖頭,也不知他為何喜好那樣奇怪,那樣的顏色讓他整個人都顯得陰鬱,像個七老八十的老人。
出了下第一莊,成誌將外袍脫下扔給旁邊的隨從:“髒了,拿去燒了吧。”
隨從不敢多言,隻是按吩咐辦事。
成誌回頭看了一眼下第一莊的牌匾,幾個大字醒目又有氣勢。
他曾經以為,這裏處處都是真情,是恩情,他也確實將自己當作這裏的三公子。而當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這裏,就是煉獄......
成誌那雙原本平靜淡然的眼睛,布滿陰鷙。
莫輕淺已經為淩無心的母親連施了七日的針,原本以她的內力,很難堅持連續七用針,但這裏有個內力深厚的淩無心,她倒沒有想象中的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