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朝歌……”

她會痛死嗎?

在被硬灌下第一碗鐵水的時候,她心裏就閃過這個念頭,而現在,在渾身糾結在一起的疼痛中,她卻是一身輕鬆。

有什麼關係呢?

遠處,許久未見的哥哥和爹親正站在光中,那光刺眼得像是不讓她靠近,偏偏又讓她覺得很平靜。

回來的頭幾天,她在昔日的將軍府門口站著,企圖找到往日的影子。找不到爹、找不到哥哥、找不到貼身丫環小蝶、找不到園丁丁叔、找不到馬奴包仔、找不到府裏上上下的任何一個人。

還好,她還有北辰澤,她原來是這麼想的。

而現在這個男人,正滿臉冰冷地看著滿身傷痕的她,即使連身後的十九都已經露出不忍的表情時,他卻依舊殘忍,“告訴我軍符在哪裏,我就放了你。”

放了她?

放了她做什麼?

她已經沒有親人,在被關進這牢裏的第一時間就被變成了殘廢,手筋腳筋俱斷,喉嚨的每一次出聲也變成了疼痛難忍的事,他已拿走了她一切的希望。

她搖著頭,雖然身體的五官都因疼痛而變得遲鈍,還是能聽到北辰澤的憤怒,“葉朝歌,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他為什麼憤怒呢?

是覺得他真的得不到那張軍符了嗎?

但她在爹身邊十幾年,也沒有聽說過和見過那張東西。她一度以為那隻是他編造出來虐待她的借口。

她也知道,這不是北辰澤的個性。

他,從來不為這種無聊的事情浪費時間。

他,是有勇有謀想要謀得天下的人。

他曾經對她說過他的宏大願望,而她也交手稱讚,因為他是她心目中的大英雄。

但是現在這一切讓她愛到至深的東西,都已經變得漸淡了。

對他所有的愛,變成了後悔……深深的後悔……

如果沒有遇到他……這一切是不是都會不同……至少,她可以陪著父親和哥哥一起戰死沙場……

她試著清了清嗓,雖然沒有任何的必要,身體已沒有多少力氣能夠支持著她的啞嗓發聲了,然而,用盡力氣說出來的話,在難聽到刺耳的聲音中,卻顯得威力十足,“北……辰澤……我不想再遇到你,永遠。”

死,又有什麼關係呢?

至少他們一家人,團圓了。

……

像是躺在適溫的泉水中,讓泉水洗滌、擦拭著自己的身體,美妙的舒適感把葉朝歌從黑暗中喚醒。

一朝醒來,她分不清今夕今景。

她死了嗎?

應該是疼痛難忍的身體,此刻已然沒有一絲感覺,隻是覺得關節之間有些僵硬。她適應了一會兒,已可以站立起來了,並且沒有任何的痛感。

“你是誰?”

昏暗的空間,看不清周圍的景物,隻有不遠處有個渾身發光的人正背立著。

一步步靠近,那人仍然沒有回頭,但是葉朝歌卻因為他周身的光芒而了解到了此刻的身處之境。

至少,自己不是在虛空中。

周圍的架子上,擺著一撂撂的書籍,看的出來是一個愛書之人,但在那些架子上,還有一些木頭做的物價,讓她看不懂。有些還隻是半成品,有些卻已成品,像是那隻奇怪的木鳥,關節之間用金屬片連接起來,又不像是單純的工藝品。如這種她從未見過的木頭製品,遍架都是。

陰界,這麼奇怪?

她以前在說書先生那兒聽過下陰界的故事,但卻從來沒有人形容過陰界長得竟然是這樣。

“小姑娘,不要亂看。”一直背手站立的男人此刻終於出了聲,嗓音如泉水般清澈,但語氣卻是分外的老成。

清咳了兩聲,似是有些不習慣,發光的男人轉過身,卻是讓葉朝歌當場立住。

閻王長得……這麼好看?

不對,長得這麼年輕?

眼前的白衣男人,根本不是原來想象中的絡腮胡子和黑麵青天,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一身白衣套在修長的身子風姿卓然,烏黑亮麗的頭發隻用一根發帶綁了鬢發,其餘的全閑散地披在了背後。裝扮的隨意,卻掩不住他樣貌的俊美,眉、眼、唇、鼻,都是天公用心設計過的,組合在一起,更是精致得讓人嫉妒。北辰澤是皇朝一等一的美男子,但是和這男人一比,也隻能乖乖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