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芸不插手的情況下,沈馥與攜寧的話具有相當的威懾力,不過剛發話,盞茶時間,當日跟著沈老夫人還有齊姨娘的丫鬟,護衛,車夫,都齊刷刷跪在院子裏,沈馥頗為讚許的看著那位年輕管家沈清,端坐簷下,卻不料沈清也一撩衣擺,跪在院子裏,惹來沈馥皺眉:“你這是做什麼?”
沈清好似早就料到沈馥會有如此反應,微微一笑,俯首躬身,恭敬回話道:“姑娘的是當日跟著老夫人還有姨娘的所有人,人當日也跟著,自然要跟他們跪下,免得旁人姑娘偏頗。”
他笑容看著頗為誠摯,但落在沈馥眼裏就有別的意味,她不由得心頭警鈴大作,別人可能不知道這位管家是什麼身份,但是她卻一清二楚,之所以有這麼年輕的管家,隻因為他是沈家暗衛中的頭子,來曆沈馥是不清楚的。隻依稀曉得,同沈琛當年某次外出有關。
如今沈清這般跪著,她倒有些不好處理,倘或一同動刑,明麵上沒什麼錯處,但沈琛那裏必定不好應付,隻怕剛打過人,自己就得付出代價。
“怎麼當日會派這人去家廟隨行。”
沈馥有些頭疼的想到,秀氣唇瓣緊緊抿起,審視視線掠過院中眾人,攜寧不言語,隻清閑旁觀,畢竟這是沈馥要做的事,她可還沒有幫個丫頭多管閑事,乃至惹火燒身的癖好,二人隻是有共同目標,可不是什麼同仇敵愾的朋友。
但不論出於什麼原因,沈琛既然將沈清派去伺候沈老夫人跟齊姨娘,這家廟一事她要查,就必定脫不開沈清,倘若要動刑,自然也要一視同仁,不能偏頗的。
想到這裏,沈馥眼裏多出幾分狠意,手指在桌麵上重重一叩,寒聲道:“當日老夫人跟齊姨娘受傷,的確是你們護衛不周,我如今要秋後算賬懲處懲處,你們可有什麼不平?”
這其實有些越俎代庖,但不會有人多什麼,沈家在下人這方麵下的功夫難以想象,至少不會有人敢表麵上做什麼,但沈清是個例外,這位毫無功名,為沈琛做下無數暗中醃臢事,卻身穿青衿的年輕管家,溫柔而毫無煙火氣的開口:“大姑娘,我們這些做事的,自然不敢有什麼意見,但人卻要句公道話,在場諸位先前已經領罰,如今再來一樁,怕是熬不住,還望大姐慈悲。”
他這話的漂亮,又是許多奴仆心裏頭年輕可靠的管家,在人群裏就掀起陣陣細碎聲潮,是種半遮半掩的支持,但沈馥不言語,隻定定看著眼前眾人,麵頰帶笑,施以無形壓力,那股浪潮漸漸彌散,不見蹤影,她仍舊笑著問道:“你們完了沒有?倘若完了,這事兒我可就要開始動手,當然,也會給你們解釋,好教你們曉得什麼叫同氣連枝。”
漂亮姑娘家的視線緩慢掃過在場每個人的臉,有些人悄然垂首,有些人則梗著脖頸不低頭,眾生百態,在這瞬間都落進沈馥眼裏,她不急,隻覺寒風凍人,不緊不慢抿口熱茶,溫和道:“那日的事,宋家幫我查過,不是外賊,是內鬼,也就是,對齊姨娘動手的人,就在你們裏頭,因為那日事發,四周可沒什麼撤退痕跡,但究竟是誰,神仙也不知,我隻能用個笨方法,讓大家夥一同吃吃苦,互相揭發。”
一語驚起千層浪,院中人都是極刁鑽精明的存在,否則怎會被沈琛選去伺候沈老夫人跟齊姨娘?更何況沈家杖刑起起來,下手極陰毒,稍有不慎那就是個殘廢的結果,院子裏頭年輕人一抓一把,沒有人會樂意接受這種結局。
於是音潮再起,在切身利益之前,沒有人能夠獨善其身,但沈清卻意外沉默,也沒有誰的手指向他,他隻緘默著,直到音潮平息,在眾人指出在他們看來有嫌疑的人以後,人群迅速分成三股,有嫌疑的,沒嫌疑的,還有一個沈清。
沈馥幾不可見皺眉,她不相信渾水之中有人可以獨善其身,哪怕是這位沈家二管家,想到這裏,沈馥眼中又掠過縷陰霾,年老的那位大管家,對正院好像過分親近,誰能保證這位跟正院的關係是真正幹淨呢?
她雖然心裏這樣想著,卻沒有輕易對沈清發難,而是先抽出心神審問那些被孤立出來的人:“你們都,為什麼這些人會有嫌疑,一個個來,不要急。”
這話像投入錦鯉池的魚餌,霎時間攪動一池淨水,人實在有點多,你來我往的又一柱香,沈馥才算理清其中關竅,所謂有嫌疑的人,逃不過幾樁,什麼侍奉不用心,遇襲前突然如廁諸如此類,但還是沒有她想要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