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芸發話,又明擺著動怒,自然沒有丫鬟敢敷衍,院中廝更是跑的勤快,來來回回打水救火,幾乎忙成陀螺,這麼鬧騰開,她自然不便再對齊氏下手,又心頭鬱結,看著齊氏頗為礙眼,連應付都懶,直接打發齊氏離開,齊氏有逃出生之感不提。
這樁事很快就有人傳到宋家,彼時宋夫人正心頭氣惱,宋肇意要哄,偏偏外頭跑來廝,惶急道:“阿郎,娘子,沈家祠堂失火,大姑娘還在裏頭,聽如今火還沒撲滅,大姑娘是否出來,也不曉得,沈家正院還在撲火呢。”
宋肇聞言,眉頭微跳,輕咳出聲打發廝離開,又心翼翼去關上房門,還沒來得及轉身,宋夫人一聲怒喝就從他身後傳來:“宋思明,你給我跪下!”
這聲動靜早在十幾二十年前是宋肇聽慣的言語,此刻又聽,條件反射就跪在宋夫人跟前,宋夫人不言語,宋肇也不敢多什麼,隻能意待著,老老實實跪好,好半晌,才試探著開口,試圖用在朝堂上的那條三寸不爛之舌服自家夫人,隻見他那對看著偏溫柔的羽玉眉低垂,越發顯得溫和可親,兩瓣薄唇微啟,待要開口,卻被宋夫人半路截胡:“你不許話,我問你,方才在沈家,你憑什麼攔著我,那娼婦都快把藏珠欺負死了!你還不許我嘴上損她幾句?我們這才離開,沈家祠堂就走水,你不心疼藏珠,我心疼,給我跪著,什麼時候藏珠好消息傳來,你什麼時候起來。”
宋夫人此刻怒氣滿盈,先時宋行雲未出嫁,跟她極為要好,她又沒生女兒,自然將沈馥當成親生閨女,如今沈馥遭難,偏偏宋肇先前又攔著不給她損周芸,這會兒自然就撞槍口上,要宋夫人,是將門虎女,年輕時候功夫極佳,真動起手來,宋肇哪裏打的過她,兩人年輕時有樁恩怨,彼時動手,宋肇就沒能在她手下走過十個回合,他又愛重自家夫人,此消彼長,自然就成如今這般狀態。
正在這檔口,聽聞婚約解除,正要前來詢問的宋衿驟然推開房門,正巧看見宋肇這般姿態,卻見怪不怪,極為嫻熟反手關門,隻留聲音:“既然娘親有事,兒子就不打擾,這就去沈家問個清楚。”
宋肇跟宋夫人兩人這時候雖然的確不太方便見宋衿,卻也知道這個時候不適合讓宋衿去沈家,免得出事,宋夫人狠狠瞪一眼宋肇,示意他起身去攔,宋肇這才鬆口氣,知道自己逃過一劫,連忙起身,衣擺上塵土都來不及拂去,就追出門:“你給我回來。”
宋家這樁家務事,沈馥自然無緣得知,祠堂的火是她所為,自然不會傷到自己,雖如此,卻免不了燎壞些許發絲,在齊氏以仇恨為由頭的借口下,沈馥成功被接到齊氏院子裏暫住,齊氏雖然身子不舒服,卻不敢怠慢沈馥,不顧紅蕊勸,主動去打水來,方便沈馥梳洗,芳主意幫她修理燒焦發尾,沈馥幾日沒睡好,合眼養神,齊氏聲開口:“姑娘,那椿事…您意下如何,婢妾是誠心要求您幫忙。”
沈馥聞言,眼皮子稍稍掀起縫隙,顯得頗為漫不經心,齊姨娘見她如此,深知與自己先前投靠周芸行徑有關,便越發心謹慎,斂息收聲,好半晌,芳主替沈馥剪淨壞發,又捧來銅鏡讓沈馥查看,沈馥這才完全睜眼,丹鳳眼裏頭滿是冷淡,言語卻也沒怎麼羞辱齊氏:“姨娘既然有心,我自然也有意,但不知這回,姨娘是否又有旁人相助?”
她似笑非笑,齊氏卻覺如芒在背,更是不敢妄言妄語,隻低頭垂眼,裝木頭人,也不知是助沈馥還是如何,祠堂的火竟然燒上足足一,如今已然黑,屋中燭火明滅,映的沈馥裙上錦雀越發生動,似要振翅啄人,兩位主子不話,鬆亭芳主自然不敢言語,但紅蕊同齊姨娘當日曾同在正院伺候,情誼深厚,後來齊氏唄沈琛收房,這才分離,如今見此,心下著實擔憂,索性發狠咬牙,跪在沈馥跟前磕頭:“姑娘還請原諒姨娘,她原先豬油蒙心,如今刀子就抵在脖子上,她自然不會再行糊塗事,還望姑娘明察,紅蕊願以性命保證!”
沈馥見此,頗為訝異,她原先倒是不知紅蕊這般重情義,不由得高看些許,又覺齊氏能取紅蕊信任,想來也有過人之處,心下遂生計較,卻不肯輕允,凝眸去看紅蕊,神情輕蔑:“你以性命保證,我問問你,你這條命有什麼值當?若我沒記錯,你老子老娘都是沈家下人,你是府中家生子,我要你性命,難道不是翻手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