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不急。”葉宸拆著壓縮餅幹,邊吃邊道。
淳於彥拿著放大鏡往記事本上一筆筆謄寫棺槨內側的古文刻字,於欣就在他身旁用手機一張張地翻方才拍的墓畫照片。然而他有點心不在焉,眼角餘光總管不住似地朝趙明軒那兒飄過去。有限的光亮中,哨兵的身影正一麵一麵地敲牆,約摸是在探牆隔隙找可能存在的機關。
“咋地?”吃飽喝足的葉宸踱過去問。
趙明軒接過對方還回的水壺晃晃,哐啷響。葉宸大咧咧道:“給你留了一半。”接著又問:“沒找著吧?”
趙明軒挑了挑眉。葉宸瞧他表情就曉得了,“早跟你們了,這墓裏啥都沒有。”
“”趙明軒看向他,“你還發現了什麼?”
葉宸笑了,“這要啥啥沒有,就一空屋子,你叫我咋發現?”著他笑容一頓,顯是想起了什麼,“不過你前頭的鏡子倒提醒我了這破地方我來回逛了四五遍,”他盯著趙明軒道,笑容消失了,“是連起來的,根本沒有出入口。”
他話一出,其它人手頭的活兒都停了,都朝他望了過來。
“”淳於彥沒有話,於欣看到他的嘴唇動了動,是“光陰塚”三個字。
“不過呢,”隻聽葉宸繼續道:“咱就先別自己嚇自己了,我是不信那些神叨叨的事兒的,”他拍了拍趙明軒肩膀,換了個口氣,“沒找著唄,就繼續找,總得想辦法出去再琢磨有的沒的。不定就是古代哪個nb大能挖的一坑,重物陷阱你們都知道吧?就是人一踩到裝置就掉進來,頂上蓋子同時自動合上,這不水平方向沒出口,咱就往垂直方向找找嘛?”
“所以您”於欣指了指這近百米的墓室穹頂:“這些都檢查過了?”
“啊,是啊。”葉宸應了這一句,又沒詞了。
一片壓抑的沉默中,趙明軒的聲音打破了安靜,“這地方不能待了。我們必須行動起來,先從這道墓門出去往前走,看看到底什麼情況。”
無人反對他的意見,然而一個時後,他們又回到了原處。
四人逐一步入,還是那黑黢黢的墓室,還是那口空棺。
葉宸拾起先前留了數字的一張記號紙,仍笑得出:“我過什麼來著?”
“——撤,換方向。”趙明軒果斷道。
上次他們從墓室的後門走,這一次便換了側門,側門出去是上坡一岔道,一層層磚石壘的台階,墓裏的土腥泛著濕氣,潮寒逼仄,哨兵們的感知範圍受限,這般又摸黑走了一個多時,經過了兩處側室,一處後室,裏麵就一些隨葬品,別無其他。於欣起先還會推敲一番什麼年間,規格、墓主身份背景,後來就不吭聲了。“喂,你們覺不覺得這裏有點兒眼熟?”不覺間,葉宸停下了腳步。
“深深玉屑幾時藏,出土猶聞餅餌香”於欣走近一麵墓道牆,蹲下,用手機照那上的字念出,扭頭對他們肯定道:“這就是我們進來時的地方。”
“你再看看。”趙明軒道。
“好。”於欣道,又用手機翻出先前拍的照片,和牆上的墓畫一一比對,“趙監察,您看,連這裏破損的花紋都一模一樣。”
“也就是我們再一次經過了我們進來的入口”呢喃著,冷汗從淳於彥額上沁出了。一而再一無所獲的探尋過程,令時間如流水,無知覺間已緩緩淌過了指隙,帶走了掌心殘餘的熱度。“繼續走下去,會不會還遇到那具白骨屍體?”
趙明軒目視前方,僅答了一個字:“走。”
隨著斜坡漸起,果然一具穿著明代古裝的骸骨現入視野,連倒在牆邊的姿勢都和他們此前所見一模一樣。
於欣掏出手套戴上,先行確認,“沒錯,就是那一具。”
趙明軒走至古屍旁,沉吟稍許,對葉宸道:“你同我一起,把他搬到方才墓室的空棺裏。我有個想法,需要驗證一下。”
“成。”葉宸二話不,捋起袖子就幹。於欣將手套脫了給他們,又拆了卷便攜防雨布,兩個哨兵行動迅速地將古屍一頭一腳抬起,挪到了墓室入殮,整個過程所有人一言不發,隻在棺材板合上後,淳於彥右手撫胸,鞠躬輕輕了一句:“色倆目請安息。”
他眉眼微垂,俊美的側臉在不亮的光暈中安恬如瓷。趙明軒不由多看了他一會。
四人陸續從前門退出墓室,前門就一主幹道,沿途往回便是他們來時的入口,或許是將這墓裏目前發現的唯一一具無名古屍入了殮的緣故,接下來的談話氛圍便輕鬆了許多,尤其葉宸這會兒也不擺架子了,話一嘮,一路聊下來,反而和他兩個屬下比在伊寧塔時熟了不少。
“但監察,”於欣有些遲疑地,“我總覺得哪裏不對”
葉宸皺眉:“有話直。”
於欣:“這裏太幹淨了。”
淳於彥靈光一閃,“等等,欣姐!”他抓住她的衣袖,“以前看那些盜墓電影,主角們一下墓,是不是呼啦一下飛出一大群蟲子,還有什麼吃人的屍蹩之類?”
於欣哭笑不得:“屍蹩是什麼鬼?不過你提對了一點,的確尚未見到任何常見的屍蟲,考古人員在地下進行科考時,最怕的不是鬼怪,而是腐爛屍體滋生的黴菌微塵,或者正休眠的病毒,一個不慎感染體內,那真的要完。”
葉宸色變:“那我們剛才——”
於欣道:“也是我奇怪的地方,這一路我用紫外光能照到的每一寸都仔細照了,別黴菌了連細菌都沒看到。按理,常年不通陽光,空氣稀薄的陵墓,是喜暗穴居者最好的溫床,鼠類蟲類,新鮮的屍體如果不作處理,就會成為它們最佳的儲備糧,後代繁衍,生生不息,即使發生什麼成片死了,也會留下大量的痕跡但這裏,正如葉監察您的,這裏什麼也沒有。”她頓了頓,強調道:“除了我們,一個活物都沒有。”
所以這是連細菌都無法存活的地方?淳於彥聽得脊背一涼,就見趙明軒開口,“所以比起所謂的古墓,這裏更像一個”
“博物館?”
“展廳?”
奇妙的一瞬間,兩人一先一後,幾乎異口同聲。
這突如其來的心有靈犀,令哨向們都愣了一愣,與之互視一眼。從趙明軒眼中看到了驚訝與讚同,淳於彥忍不住的笑,落在其他人眼中,便多了不可言的曖昧,葉宸意味深長地:“啊,原來你們”
“別亂!”
又是異口同聲。
這回連字音都一模一樣了,這默契,於欣不由扶額,“你們”
“我和趙監察什麼關係都沒有!”
這回淳於彥搶了先,將本是趙明軒想的話了,趙明軒便不好再什麼了。
“看來我多事了,”葉宸聳聳肩,“不過反正你倆都未結合,建議去做個共鳴度測試,不定就超百分之九十了呢。”
他這話一出,於欣就笑了,然而還未來得及什麼,被趙明軒打斷了,“你們看,那是什麼。”
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們又走回了來時的入口處——赫然一具與不久前相仿的枯骨倒在了牆根下,從姿態到身形別無二致,或者,正是他們親手入殮的那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