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三刻,西斜的太陽逐漸變成了血紅色,似乎是在為彈汗山上的慘狀而哀傷落淚。乍然而起的山風清冷而絕情,把濃烈的血腥味帶到了遠處的山上,引來了更多悲痛欲絕的哭聲。
公孫續站在祭天大殿前的平台上,手搭涼棚向前望去,隻見前方的高原上人馬屍體堆積如山,泥土完全被鮮血浸透,一腳下去粘稠的血漿泥土輕易就能淹沒小腿。戰場邊緣的雪融化後和鮮血凝結在一起,形成了一麵麵大小不一的‘鏡子’,在血紅的陽光照耀下反射出妖異的光芒。
戰場上的各路人馬都已經是強弩之末,最淒慘的莫過於被圍攻的軻比能所部,他們被拓跋力微的人衝散陣容之後就迅速被被包圍攻擊,就像是剝蔥頭一樣,外圍的人被一層層剝離本陣,然後被迅速吞沒。幾個時辰前還意氣風發的三萬多大軍,此時已經損傷一半以上,若非四麵被圍逃無可逃,隻怕早就有大量投降者和逃跑者。
這三支兵馬外麵,步度根帶著殘餘的一萬多人,正在拚死向戰場中間突進,試圖打開一條通道解救出軻比能。他之所以這麼拚命,除了唇亡齒寒的道理之外,還在期待著兄長浦頭的援軍能迅速到來,隻可惜他並不知道浦頭的人馬已經不可能出現了。
趙雲小聲興奮地說道:“主公,照這樣下去,一個時辰之內軻比能就會全軍覆沒!”
公孫續點點頭,軻比能的敗亡近在眼前,但是他此時心裏想的並不是眼前的戰況,而是父親公孫瓚。按照此前的約定,公孫瓚率領的後繼大軍早就該到了,莫非發生了什麼極大的意外不成?
“哈哈……”旁邊的和連大笑道:“趙將軍恐怕高看軻比能了,依本王看來,軻比能最多隻能再撐半個時辰!”
和連和公孫續已經站在這裏看了兩個時辰,若是往日他早就疲憊難耐,此時卻神采奕奕毫無倦容。看著軻比能的人馬不停地被殺,他就興奮的難以自製。
“現在的關鍵在步度根!”公孫續指著正在瘋狂突進的步度根所部,肅然道:“隻要慕容連信將軍能抵擋住步度根的突進,不讓步度根和軻比能彙合突圍,可能真的要不到半個時辰這場大戰就會結束!”
和連歎道:“隻可惜本王現在手中再無兵馬可用,否則必然能一舉擊潰步度根!子民將軍,薊侯不會不來了吧?”
這句話和連問了很多遍了,此前是期盼公孫瓚的大軍迅速趕來相助,此時卻唯願公孫瓚不來,以免被幽州軍搶了風頭。而且和連也很害怕公孫瓚忽然翻臉攻擊自己,那樣可就徹底完了。
“家父肯定是被什麼事耽誤了……來肯定會來的!”公孫續不確定地皺皺眉頭,若是幽州大軍能在此時趕來,輕易就能平定局麵。
“可惜啊,若是薊侯的大軍此時能來,軻比能和步度根覆滅隻在反掌之間。”和連連道可惜,心裏剛長長舒了口氣,猛然見到東麵的山路上衝上來大隊人馬,看旗幟赫然是素利,頓時大吃一驚,叫道:“素利!難道浦頭也來了?”
和連對素利現在有多少人馬十分清楚,最多也才一萬多人而已,這點人馬不足以讓他懼怕,他怕的是浦頭會不會也率領大軍來了!
公孫續勸慰道:“大王無須擔心,吾在跑馬場軍營尚有三千人馬,若是浦頭來了,他們拚死也會前來稟報!”
和連點點頭,目光依舊緊張地望去,當看到素利果然人馬不多,而且身後還綴著白馬營騎兵的時候,他提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公孫續話雖如此說,直到看見閻柔的旗幟才徹底放心,既然閻柔來了,就表明庫爾納已經到了,否則閻柔絕對不會離開跑馬場軍營。
這時趙雲躍躍欲試,拱手道:“主公,末將請命前去和閻將軍一起廝殺!”
“去吧!”公孫續笑著一揮手,其實他也想去衝殺一番,隻是為了不讓和連脫離控製,隻能待在此地觀戰。
趙雲隻帶了十個人,快步向台階下方的戰馬奔去。
和連吃了一驚:“趙將軍就帶了這幾個人,也敢下去廝殺?”
公孫續微微一笑並未作答,趙雲可是能在長阪坡殺個七進七出的絕世猛將,又有閻柔和兩千白馬營騎兵在側,豈會懼怕眼前這個場麵?
公孫續他們的戰馬都停在下方的九鼎附近,這裏對鮮卑人來說就是個聖地,距離戰場又有一定距離,因此混戰中無人靠近這裏。趙雲和十個士卒上了馬,避開廝殺正猛烈的中部戰場,從南麵繞道奔向閻柔率領的白馬營騎兵隊伍。區區十一個人在偌大的戰場上毫不起眼,即使有阻攔者也被趙雲輕易刺落馬下,大概過了盞茶時間,他們就奔到了七八裏開外的山路附近,和閻柔彙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