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的時候,袁紹一身戎裝站在城頭上,手按劍柄望著前方幽州軍的大營,身後黑色的披風在晨風中飄舞不停。他素來最重儀表,哪怕在如此艱難的時刻,全身上下的衣服也沒有一絲皺褶,頭發更是梳理得一絲不苟,不過散亂無神的眼神中還是暴露出了其內心的疲憊和壓力。
幽州軍連續猛烈攻城四日,死傷不下兩萬餘人,可謂是十分慘烈。袁紹雖然占據城池之利,但是麾下將士和幽州軍相比還是有些差距,再則又沒有得力的大將指揮,士氣又比對方低迷很多,因此傷亡也有兩萬餘人,讓他十分心疼的同時又心生畏懼,幽州軍兵力占優,若是公孫瓚不顧死傷這樣堅持猛攻,清河城能抵擋多久?一個月?三個月?袁紹根本就沒什麼底氣!
高幹站在袁紹背後,臉色十分肅穆,他是袁紹最喜愛的外甥,在袁紹心目中的地位僅次於三子袁尚,平日裏在袁紹麵前可以隨意說笑,此時卻戰戰兢兢不敢有半點逾越。
袁紹靜靜站了很久,轉頭看了看東邊即將升起的太陽,低聲問道:“元才(高幹字),你說今日公孫老賊會不會繼續猛烈進攻?”
高幹也抬頭看了看東邊的天空,又把目光投到遠處被挖開的河道上麵,沉聲道:“回舅父的話,昨日此時公孫老賊已經發起了進攻,今日至今都不見動靜,公孫老賊死傷也很慘重,很可能想要暫時休整一下。不過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公孫老賊在等待護城河被填平,到時候他十有八九會從四麵同時猛攻,還請舅父大人早做準備!”
袁紹點點頭,對高幹此言深以為然,清河郡最有力的屏障就是又寬又深的護城河,一旦護城河被填平,公孫瓚再從四麵同時進攻,守城的壓力就會倍增!隻是袁紹卻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公孫瓚讓人截斷河水,出城與之一戰的念頭卻根本就不敢有,麴義和顏良文醜的前車之鑒猶在眼前,袁紹不認為此時麾下的將領中還有人能和那三人相比。
袁紹一想起顏良文醜就痛心萬分,不禁歎道:“唉……若是老夫當初不讓顏良文醜前去營救高邑就好了,有他們在,老夫有絕對信心能守住城池!如今……但願曹孟德能盡快前來救援,他麾下猛將眾多,倒是可以和公孫小賊等人一爭高下!”
由於城池被四麵死死圍困,公孫續分兵前去河內郡的事情袁紹並不知道,還一心想著曹操能盡快率軍前來救援。袁紹手中的兵力還有很多,奈何得力的戰將卻一個都沒有,曹操則剛好相反,手中戰將眾多,兵力卻不足袁紹的一個零頭。
“唉……”袁紹再次歎了口氣,“若是早知道有今天,老夫一早就該和邀請曹孟德前來對抗公孫老賊啊!”
高幹心頭暗自歎氣,嘴上卻勸道:“舅父大人請放心,曹使君和舅父大人交情深厚,他一定會前來增援的!”
“不!老夫並不是因為和曹孟德交情深厚才前去求助。”袁紹搖搖頭,解釋道:“老夫與孟德相交多年,深知其秉性,他前來救援並非是看在與老夫的交情上,而是深知唇亡齒寒的道理,還有就是前來救援老夫能獲得巨大的名聲!若是十幾年前的曹孟德,倒是有可能替朋友兩肋插刀,如今的曹孟德眼中隻有利益罷了!嗬嗬……其實老夫又何嚐不是如此?去年孟德被呂布逼得走投無路前來求援,老夫還不是想要趁機吞並他的勢力?元才,你要記住,當你手中掌控著很多人命運的時候,一定不可感情用事啊!”
“多謝舅父大人教誨!”高幹趕緊躬身道謝,心裏卻不禁腹誹起來,若是舅父大人所作所為和說的一樣,那就該確認袁譚的世子之位,而不是一心想要讓袁尚那小子繼承家業啊!
高幹和袁譚袁熙年紀相當,自幼就一起玩耍學習,兄弟感情十分深厚。袁尚比他們三人小了很多,又是袁紹的續弦劉氏所出,偏偏劉氏又是個刻薄之人,高幹也十分厭惡她,和袁尚的關係也十分冷淡,自然盼望袁紹能把世子之位盡早交給袁譚了。
袁紹拍了拍高幹的肩膀以示鼓勵,抬頭望著西麵的天空,呢喃道:“不知孟德到了何處呢?”
“應該快了……”高幹隨口敷衍一句,忽然指著前方驚呼道:“舅父大人快看,敵軍有動靜了!”
袁紹迅速順著高幹所指望去,隻見城外出現了大隊騎兵,他們打著公孫瓚的大旗,簇擁著一輛去掉了車廂的馬車,馬車上似乎放著一樣什麼東西,隻可惜離得太遠看不清楚。大旗下一人身穿青黑色鎧甲,騎著一匹白色高頭大馬,赫然正是薊侯公孫瓚。
袁紹皺起眉頭,納悶道:“公孫老賊又想搞什麼鬼?”他盯著那輛馬車,心裏忽然湧起了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公孫瓚不可能做毫無意義的事情,此時大張旗鼓帶著一輛馬車過來,上麵到底是什麼能讓自己忌憚的東西?
高幹也十分好奇地緊緊盯著那輛馬車,他的視力比袁紹好多了,等到馬車到了三四百步開外,已經能看清楚馬車上麵的東西,不禁驚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