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頭有鳥兒鳴叫,不知不覺間,東方天空翻出了魚肚白。
南風如同木柱立在原地,動也不動地聽俞溫說起他逃亡六年的秘密。
那些曾經她無比想知道的事情,如今終於要揭開答案了,她卻萌生了逃避的念頭。
她在怕什麼?
怕出現更多的證據證明陸城遇真的不愛她?
還是怕所有真相揭開後她無地自容情何以堪?
她不知道。
俞溫的話語已經開始。
那輕緩的聲音曾在她童年時無數個黑夜講著童話故事哄她入睡,她一直認為哥哥的聲音是這世上最好聽的音調,能在她恐懼不安的時候撫平她的情緒,卻不曾想過,有一天,這個聲音也能說出刺穿她心髒的話。
“‘黑市’這個名字你應該聽說過,可以買賣到市麵上各種不允許流通的物品、情報,甚至還可以雇傭打手和殺手,總之一切非法交易裏麵應有盡有。”
“黑市幾乎哪裏都有,隨便一個地下錢莊或者毒..品窩點都能被成為黑市,但事實上,在國內,真正能稱之為‘市’的,隻有一個地方,就是黃金台。”
“如果說散落在各地的各種黑市是一盤沙,那麼黃金台就是凝聚它們的大海。”
匪夷所思,饒是南風早就對黃金台的性質有過定位,但也沒想到竟是這麼龐大的勢力。
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那個燈紅酒綠的高級會所,婀娜多姿的窈窕小姐,還有不經意間擦身而過的神秘客人……以及蘭姐,她和她認識近十年,受她照顧頗多,她曾經驚訝過她無所不能的人脈,但因為相信她的人品,所以她沒有說她就沒有問,更沒有多想。
原來,竟是因為這個嗎?
“黃金台的真正底細隻有極少數的人知道,並且都以為幕後是傅家,根本沒有人知道,其實真正的操縱者是明麵上身份就極為顯赫的陸家大少。”
南風唇一動:“不……”
可是這個字之後,嘴裏卻吐不出第二個字。
她好像……好像已經找不到任何辯解和反駁的話了……
俞溫凝著清黑的眸子看著她,平緩的語調,一字一句敲碎她築起的防禦。
“一次偶然,我得到了一本賬冊。”
“賬冊上詳細地記錄了和黃金台有過關係的黑白兩道、軍政商三界那些達官顯貴的名字以及交易內容。”
南風震驚地睜大眼睛,這樣一本如同定時炸彈的賬冊,在他手裏……?
俞溫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沉沉地點了點頭:“賬冊在我手上,所以記錄在冊的所有人,以及賬冊的所有者陸城遇,都要置我於死地。”
原來如此。
竟是如此。
一本賬冊,記著多少人的名字就等於扼住了多少人的要害,多少人會因此擔驚受怕寢食難安,難怪他要逃,如果不逃,他恐怕早就死無葬身之地。
南風不死心地想要在死局裏找到一個雙全之法:“……把賬冊,還給他們,不行嗎?”
俞溫笑了:“賬冊落到我手中的那一刻起,我在他們眼中就隻有一個下場。”
什麼下場?
隻有死人才會永遠保守秘密。
隻有死人才讓人沒有後顧之憂。
南風眼眶發澀,像有什麼正在絞著她的心髒。
俞溫不是沒有看才她的痛苦和掙紮,沉了一口氣,並沒有停下來:“從我回國起,他就利用你給我設了一個圈套——先把你丟在這荒山野嶺,再讓人在道上散布消息引我前來,最後放進一隊人追逐你將你一次次驅趕上絕路,逼我現身。”
“笙笙,陸城遇娶你,一是為了我,二是為了賬冊。”
俞溫的話竄入南風的耳螺,像被錄音機錄下來,反複播放,一遍遍重複。
一是為了他。
二是為了賬冊。
唯獨不是因為她。
從來不是因為她。
和她結婚,隻是為了把她套牢在身邊,好隨時隨地掌握到她哥哥的下落,在關鍵的時候將她當成誘餌拋出去。
一步步攻略她的心,隻是不想在還沒有引出她哥的時候就被她發現他的涼薄和利用。
這樣的真相瘋狂地碾壓她,活了二十五年,她第一次知道痛徹心扉是什麼感覺。
盛於琛冷冷道:“現在,整座野山都是他的人,我們想突圍出去沒那麼容易,也許再過不久,你就能親眼看見他帶人來抓你們的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