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個月來陸城遇隻出現在南風麵前兩次,分別是她懷孕十二周和十六周的時候帶她去做產檢,其他時候,他甚至很少回陸公館。
南風始終沉靜,這段時間她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看書,不是她想看,而是籠子裏隻有這一種打法時間的工具,這還是梅嬸看她每天發呆,怕長久下去精神會出問題偷偷帶給她的。
有一天梅嬸給她拿了一本詩集,她看著看著,嘴角忽然露出了一絲絲笑,很細微,但這在她那張三個月來都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已經是非常罕見。
梅嬸起初不知道她為什麼笑,直到她把詩集還給她,她翻看了一陣,看到那首唐代詩人李冶寫的詩才隱約明白,她不是笑,而是譏諷。
至近至遠東西,至深至淺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
至親至疏,是夫妻啊。
久而久之,公館的傭人們心裏都浮想聯翩有了各種揣測,起初隻敢在背後議論,但時間長了,就開始有一些膽子大的傭人敢當麵對南風指指點點——在她們看來,陸城遇把她關在這裏,平時也沒來看過,可見對她這個人根本不在乎,她們也沒必要繼續尊敬她。
這天,四個傭人來打掃閣樓,又看到南風坐在小沙發上看書,近兩個小時裏,她除了給書翻頁外都沒有其他動作,又不禁嘀咕起來:“瘋子。”
有膽子比較小的傭人噤聲:“她可是少夫人!”
“有什麼好怕的?上次小秋當麵說她是個活死人她都沒反應!”
“唉,一個好好的人被關在籠子裏,還帶著手銬,就算沒瘋也會被逼瘋吧。”
有個新來的傭人很不明所以:“少爺為什麼這麼對少夫人?”
“誰知道呢,不過少爺平時對誰都好,唯獨這麼對待她,肯定是她的錯!”
“可不管怎麼說少夫人都懷著小少爺……”
那個傭人又一聲嗤笑:“誰知道這個孩子是不是少爺的。”
年長的傭人一聲訓斥:“你不要命了?!這種話也敢說!”
那傭人不服氣地爭辯:“她還沒嫁給少爺的時候名聲就不好,跟好幾個男人都不清不楚,上次逃出去也是跟一個男人逃的!我看八成是她在外麵勾搭男人被少爺捉奸,否則你們說以前少爺那麼疼她,現在為什麼要把她當犯人似的關起來?!”
另外三個傭人麵麵相覷,沒話可說。
那傭人越說越起勁兒:“她這個孩子是在出差的時候懷的,出差一個多月,雖然中間回來住過兩三天,但是有那麼巧嗎?剛剛好就懷上了?要說這個孩子是少爺的,誰信啊?!”
她們根本沒有壓低聲音,南風聽得清清楚楚,可她還是麵色無波,將書本又翻了一頁。
那個傭人鄙夷:“看她那樣兒,心虛了吧?一句話都不敢反駁!”
年長的傭人雖然心裏看不起南風,但到底還忌憚著她名正言順的身份,不敢太放肆:“別說了,小心被方管家聽見,趕緊走吧,四樓還沒打掃呢。”
……
直到她們離開,南風都保持著同一個姿勢,淡靜地翻過一頁書。
忽然間,房間裏響起一道輕笑,伴隨著陌生男人清朗的聲音:“你還真不生氣啊?”
南風愣了愣,抬起頭,就見門框邊倚著一個人。
他看起來很年輕,隻有二十歲出頭,穿著很休閑舒適,在她打量他的時候,他已經兀自走了進來。他先是繞著籠子看了一圈,最後停在離開南風最近的地方,含著笑看著她。
陸城遇下了令,除了打掃和送飯的傭人外其他人不準上樓,南風雖然不知道他是誰,怎麼能來這裏,但表麵上還是沒什麼反應,臉色素淡地和他對視。
他蹲了下來,對她招招手:“過來,你過來一下。”
南風動也不動,他就從口袋裏拿出兩根棒棒糖,像哄小孩似的:“過來呀,我給你糖吃。”
南風隻是看著,他也不急,笑吟吟地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