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在陸公館門前停下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半鍾,但是仲夏的榕城晝長夜短,此刻天際還泛著白,仿佛永遠等不到黑暗降臨一般。
車上下來一個女人,靜靜地凝視了片刻門牌上的三個字,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然後才去扣響大門。
開門的人是夏管家,他不認識來人,但是女人開口就說:“我想見陸少。”
夏管家遲疑地詢問:“請問您是?”
“我姓藍。”
“您請等一下,我先去通報一聲。”
藍蘭斂眸:“好。”
夏管家沒有直接去找陸城遇,而是先將這件事告訴了宋琦,宋琦聞言愣怔,姓藍……?她旋即想到一個人,眼睛一亮,迅即疾步往門口而去。
遠遠的,果然看到門外那抹熟悉的身影,她心中大喜:“藍小姐,果然是你。”
眾所周知藍蘭和南風的關係最好,她來了或許可以阻止現在非要和盛於琛魚死網破的陸城遇。她立即側身做了一個‘請進’的姿勢,“藍小姐,陸少在書房。”
藍蘭被宋琦帶到三樓,書房的門半掩著,她從一線縫隙裏瞧見陸城遇正坐在大班椅上工作。
西裝的外套搭在椅背上,他身上隻穿著白襯衫,幹淨整潔,連領帶都一絲不苟,目光沉靜地掃過文件上一行行數據,偶爾下筆批注,那模樣,就好像南風的離開並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宋琦先敲了兩下門,裏頭的男人抬起頭,她才說:“陸先生,藍小姐來了。”
陸城遇的表情無波無瀾,聽到那個被他驅逐出黃金台的女人突然來訪,也隻是很細微地眯了下眸子。
藍蘭獨自進去,越走近她越覺得,這個男人果然沒有任何變化,還是那個矜貴從容的陸家大少,隻是原先淺淺淡淡渲染在他身上的清冷,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鋒利刺骨,如隆冬時分掛在屋簷下的冰錐子,隨便一觸就讓人遍體生寒。
將耳邊的碎發別到耳後,她抿抿唇說:“陸少,是不是隻要告訴你南風的事情,你就願意收手,不再針對AS和盛總?”
陸城遇端坐在辦公桌後,凝了神:“你知道南風在哪裏?”
“我不知道。”藍蘭直言,旋即話鋒又一轉,“我雖然不知道南風在哪裏,但是我知道陸少你想找南風問的那個問題的答案。”
那個問題……陸城遇沒有笑意地提起嘴角:“藍蘭,你替她瞞的事情還真多。”
事到如今,藍蘭反而是坦然的:“反正我在陸少這裏就是個知情不報的背叛者,多一條罪名和少一條罪名,沒差別。”
陸城遇冷眸,但也沒有反應。
藍蘭想起她上次來到這座公館,對這個男人說過的話:“陸少,我提醒過你,你那樣對南風會後悔的。”
陸城遇眼底有光一閃。
他怎樣對她?
囚禁她?
鎖住她?
逼迫她接受腹中的孩子?
還是不死不休地和她糾纏?
眼底似有濃霧的層層疊嶂,陸城遇身體後傾靠在椅背上,語調不重不輕卻含著決絕,像是重來一次他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我不會後悔。當初不會,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藍蘭心中一震。
看著他,那張俊美無雙的臉上露出的神情和當初說出‘絕不會’三個字時一模一樣,可是她不明白,南風都因為他的傷害遠走高飛了,他怎麼還能這樣執迷不悟?
陸城遇的唇線抿直,將話題回歸最初:“你知道什麼?”
藍蘭望進他的眼睛深處,語調幽幽:“南風跟我講過一個故事,我答應過她永遠不會把這個故事告訴別人,但是今天我要食言了——因為我要讓你知道,你到底欠南風多少。”
辦公桌下的手,輕輕攥緊又慢慢鬆開,陸城遇黑眸隨著窗外的天色由淺轉深,最終是連清水都釋不開的濃稠。
……
黑夜降臨,陸公館內的電閘由夏管家親自拉起,從前院開始,途徑三進院落,依次亮起燈光。從上空俯視,整個公館如同一顆遺落在近郊樹林內的明珠,裏裏外外熠熠閃耀。